“煙不能白抽,隊裡殺豬的時候都得跟著去幫忙,哪個敢到時候偷懶不去,我上你們家裡把煙再要回來。”
“五叔,殺幾頭啊?”聽到自家隊裡殺豬分肉的問題,一群人目光熱切的看向馬老五。
馬老五一擺手,示意眾人低調,然後自己朝著會堂大門走了幾步,故意朝著會堂裡麵大聲喊:
“殺不了幾頭,咱們三隊窮得都快要飯了,就意思意思,少殺點兒,殺四頭!”
馬老五的一句話,為大隊的慶功會定下了基調。
整個慶功會,韓老狗和楊利民在台上先後發言,奈何台下坐著參加會議的社員們根本沒人去聽,甚至大隊給民兵們頒發獎勵,也無法吸引他們的目光。
獎勵主要是獎狀,什麼五好社員,五好民兵,勞動模範,青年積極分子之類,這玩意就是張糊弄傻小子們的紙,但除了謝虎山之外,民兵大隊的小夥子們還都挺喜歡這些虛名獎狀。
真正有點價值的實物獎勵還是公社出的,獎勵參加水庫任務的民兵每人一雙綠膠鞋。
韓老狗在台上對中坪民兵圓滿完成支援河工任務做著講話,大隊社員們則在台下熱烈討論另外一件事,那就是馬老五說的,生產三隊今年要殺四頭豬。
雙方各乾各的,場麵很和諧。
在中坪大隊的社員看來,雖說每個生產隊的豬圈裡都養著十幾頭重量接近或者超過100斤,夠資格出欄的豬,但這些豬不是全都用來過年殺了分肉的。
首先,有一部分豬和交公糧一樣,是有指標的,養到夠份量之後,必須要賣給國家,國家按照統一價給生產隊付錢,屬於國家攤派給生產隊集體的經濟任務。
其次,還有一部分豬,無論是直接賣還是殺完賣肉,那是為了換錢用來給生產隊購買種子,化肥等生產資料。
中坪大隊因為韓老狗一直控製各生產隊養豬的數量,導致各個生產隊把這兩個大頭扣除完,豬圈裡的豬已經剩不下幾頭。
所以往年各生產隊殺豬分肉,最後算下來,也就平均每人到手一斤多,說多不多,最多就是讓大夥解解饞,打幾頓牙祭。
生產三隊總共一百三十九口人,二百五十多畝地,過年卻要殺四頭豬,已經有其他隊的精明人算出來了,按一頭豬一百斤算,那也是四百斤肉,三隊平均每人能分到手將近三斤肉。
要是一戶正常的四五口之家,這個春節,家裡能分到十斤肉,這豈不是想怎麼吃就怎麼吃?
生產三隊今年到底是掙了多少錢?
看著會堂內的社員們議論紛紛,謝虎山長歎一口氣。
馬老五當然有底氣,兩個賣豬下水的鹵煮攤,靠著獸醫站小食堂源源不斷的供應豬下水,少的時候一天能掙十幾二十塊,多的時候甚至能掙三四十塊,這小半年下來,生產三隊靠這兩個攤就攢了三千多塊錢,現在全在他手裡。
跟往年比起來,副業組多掙了兩千多塊,這是多大一筆錢,彆說殺四頭,再多殺兩頭馬老五也不至於太心疼。
沒看他和趙會計都已經得瑟的要飛上天了?
今年三隊的大夥不僅能多吃些肉,甚至每個社員到手的分紅也能多分一些。
開完大隊慶功會,回家睡了個踏實覺,第二天在家裡休息了一天,和韓紅兵說了去港島的事,讓對方有個準備。
第三天,謝虎山就又要出一趟遠門,因為今天是小年。
他天不亮就從炕上爬了起來,今天他要騎著自行車馱著桃子,把桃子送回崖口大隊的家裡,順便把自己準備的年禮給桃子父母送過去,提前給對方拜年。
然後再根據路況研究是當天送桃子回去後馬上蹬著自行車回來,還是在桃子家住一晚,第二天早上再出發趕回來。
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本地民俗,按照規矩,沒成親之前,桃子還是金家的姑娘,姑娘就要在自己家過年。
等結婚之後,桃子再想回家,就要等春節後的初二回娘家了,回去的身份,也從親人變成了客人。
謝虎山本來想跟桃子坐公共汽車,可崖口大隊那邊沒有通車,最近的站點下車也要再走十幾裡路,走十幾裡路還不如騎七十裡自行車,至少沒那麼冷。
奶奶很舍不得桃子走,因為下次她再見桃子不知道啥時候,搞不好要等明年農閒。
但她也不能硬留桃子陪自己過年,隻能在親自動手把桃子裹成個球,唯恐她路上凍著吹著的同時,嘴裡嘮嘮叨叨的囑咐著對方。
桃子很會安慰奶奶,對奶奶說謝虎山年後就要去崖口大隊找地方開磚窯,他在磚窯不會一直不回中坪村,到時候謝虎山得了空回家,她就跟著一起來看奶奶。
而哭紅眼的大秀昨晚為了阻止桃子走,睡覺前特意拿根繩子栓自己和桃子的手腕上,在她看來,這樣桃子要是睡醒起床,繩子扯動,她就能第一時間也醒過來,繼續看著桃子,不讓對方走。
隻是大秀低估了自己的睡眠質量,不提桃子起床解開繩子時她一點反應沒有,就是謝虎山和桃子都已經吃完早飯,準備出發,謝虎山拍拍她臉她都沒啥反應。
這異於常人的警覺性,真讓她看守犯人,看十個犯人能丟十一個。
就在謝虎山為這趟長途騎行之旅做著自行車最後的檢查工作時,韓紅貞急匆匆的趕過來送桃子,還給了桃子一個小包袱。
這畫麵讓謝虎山有些不解,按說桃子當初乾的事,差點把韓紅貞嚇死,可為啥現在看起來這倆人關係這麼和諧?
好不容易等到桃子和奶奶,韓紅貞都說完了告彆的話。
桃子背著小包袱坐上了自行車後座,一邊朝兩人揮手,一邊催促謝虎山:“三哥快走,彆讓奶奶和四姐在門口凍著。”
謝虎山蹬著自行車出了中坪村之後,總算隻剩下了兩人,這還是他和桃子第一次單獨相處。
桃子安靜乖巧的坐在後座,謝虎山則玩命蹬著楊利民的自行車,隻有自行車鏈條發出的嘩啦聲。
謝虎山怕桃子無聊,想要開口講個笑話,沒想到桃子此時也剛好開口說話,兩個人的話幾乎是同時響起:
“桃子,我給你講一個笑話啊?”
“三哥,你當初為啥要裝拽子?”
“啊!不是這個笑話,我給你換一個。”謝虎山馬上接了一句。
桃子姑娘真沉得住氣啊,三個多月都沒忘這件事……
謝虎山心裡腹誹道,人家姑娘就等著沒有彆人的時候才問自己這句話。
這也不知道是奶奶教給這姑娘用來收拾自己的,還是這姑娘自己琢磨出來的。
不好鬥啊。
換成一般人,肯定就被攥住把柄,然後慢慢調教,準備過上老子蜀道山的生活。
謝虎山是什麼人,當即開口把一個炕上睡過覺的楊利民賣了個一乾二淨,吸引桃子吸的注意力:
“桃子,你趁我不在家乾的那點兒事,老楊都告訴我了,他還讓我回家好好教訓教訓你,但我沒聽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