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老二等人等謝虎山放下之後,揀起來在手裡傳看著。
張誠叼著煙,擺弄謝虎山之前送給他的打火機,實則不動聲色的觀察這些小子們的表現。
就此刻謝虎山他們這幾個民兵看到手抄本的表現,在他眼中看來,韓紅兵他們幾個,雖然臉上努力裝作若無其事,或者學著虎三兒佯裝不屑,但其實還是趁人多眼雜,好奇的多瞄了幾眼大名鼎鼎黃色小本的內容。
唯有謝虎山,大大方方拿起來翻看了幾頁就扔下了,而且這小子看完之後流露出來的嫌棄和輕蔑,絕對不是故意裝出來的。
那是一種發自肺腑的瞧不上,他是真的對書上的那些描寫不屑一顧。
生活中樂於助人,生產中積極主動,軍事技能也過硬,如今再加上不受淫穢文字腐蝕誘惑,讓張誠覺得自己徒弟沒能當兵,絕對算是國家的損失。
其實這一點張誠看錯了,此刻謝虎山的不屑,不是因為他一身正氣,諸邪不侵。
而是因為上一世比它精彩的數不勝數,隨便從網上找一本違禁都比這個寫的精彩細致,這一萬多字的《曼娜》要是發表在2024年,連個水花都不可能翻出來。
更何況他謝虎山在上一世,也不需要看這玩意抒發苦悶,有想法之後,直接打開短視頻直播,選個網紅談個價碼,開個房間談一夜短暫愛情,不比緩解苦悶?
正經人誰看這玩意?
“四個月前,市裡山北區,一名十七歲的女工上吊自殺,後經檢查發現,她已經懷孕兩個月,知道她為什麼自殺嗎?”張誠把煙點燃,對謝虎山問道。
“總不可能是看書看自殺的吧?再說,這跟咱大隊的仇三爺有什麼關係?”謝虎山覺得師傅有點小題大做。
雖然說偷偷摸摸看手抄本在這個年代不對,但這事根本不算犯法,一般都是村裡大喇叭鼓勵偷偷上交,而且保證幫忙保密。
男的由特派員批評幾句,女的被婦聯主任或者婦女組長教育幾句。
看書能有多大事?
看到謝虎山那德行,張誠吸了一口煙,繼續說道:
“是被人強迫的,公安走訪調查發現,就是有人故意借給她手抄本閱讀,可是等她看完要還書時,忽然被對方翻臉反咬一口,說要拉著她去報案,說她現在是傳播手抄本的流氓。”
“報了案,到時候一通報,工廠,社會上就全都知道她是個作風有問題的女人。那姑娘是個老實人,被對方一陣嚇唬給唬住了,之後對方開始逼著她與自己和所謂的哥們們搞對象,對她耍流氓,把她拉下了水。”
“後來姑娘懷孕了,那幾個人卻再也聯係不上,姑娘一時想不開,尋了短見。”
“王八艸的!也忒他媽不是東西了!誰!誰乾的!”陳大喜在旁邊聽完張誠的話,罵了一句。
謝虎山聽完張誠的話,臉色也有些難看,他本來以為最多就是有人偷偷摸摸看兩眼違禁書。
還真沒想過有人這麼壞,拿著寫這麼垃圾的故意在年輕女性中間惡意傳播。
然後用所謂作風問題,流氓罪之類的借口要挾姑娘,逼對方就範,更沒考慮到,真的有姑娘會因為這種事被嚇到,甚至最終自殺。
就這點事兒,換成2024年,如果對方用這本書去誘拐年輕美女,那些美女都得和他謝虎山一樣嫌棄書寫的不好看,尺度不夠大,甚至估計還能嘲諷一下對方沒吃過細糠,沒看過肉文。
仔細想想,如今這個年代,廣大年輕婦女還都要臉麵,重名節,風氣還沒有上一世那麼開放,被作風問題四個字一嚇唬,再加上涉世未深,確實很容易想不開走上絕路。
“仇三爺家裡……”謝虎山對張誠問道。
“要不是遇到你妹妹大秀兒,仇保長的小孫女也得跟四個月前上吊的姑娘一樣自殺,老馮帶人趕過去的時候,他孫女讓人糟蹋了。”張誠惋惜的歎了口氣。
“還有大秀的事?”謝虎山眉頭一皺,看向張誠。
張誠從抽屜裡又取出十幾顆手卷煙和半本筆記本,丟在桌麵上。
謝虎山把那十幾顆手卷煙抖開煙絲鋪平,對照一下就能看出來,卷煙用的紙條正是從那半本手抄本前幾頁缺少的內容上扯下來的。
甭問,一看這些手卷煙的卷法,謝虎山就知道都是大秀的傑作。
好家夥,在喜歡看書的人眼中挺珍貴的手抄本,到她手裡全都被撕成了旱煙紙。
“上午初中上學的路上,有個女人和大秀套近乎,說是學習筆記,不容分說,偷偷摸摸把手抄本給了她,還說看完了要還書的話,中午去小樹林還給她。”張誠看著謝虎山的動作,嘴裡說道。
韓紅兵等人聽到張誠的話,確鬆了一口氣,韓老二咧嘴笑起來:
“還書?對方做夢可能都想不到,大秀接手抄本,根本不是為了看,是為了給她爺卷煙抽,指望大秀還書,做夢去吧,就算找上門要書,大秀都不可能認賬。”
大喜也在旁邊開口:“要說女的裡麵,卷旱煙能卷這麼好的,我也想不出彆人,也就隻有從育紅班開始,就撕課本給她爺卷煙的大秀兒了。”
“大秀兒中午回家撕手抄本給她爺卷煙的時候,剛好被她爸回家拿東西看見,以為她又撕課本,拿過來一看才發現是手抄本,覺得事情不簡單,直接帶著大秀兒來公社找到老馮,把整件事說了一遍。”老馮目光掃過眾人:
“老馮按大秀說的帶人趕過去,晚了,原來仇保長的孫女早上也被塞了書,而且她還看了,看完中午放學偷摸一個人過去還書的時候,被兩個小子一番嚇唬……”
“老馮去的時候,人已經跑了。”
眾人都沉默下來,張誠繼續說道:
“如果對方不是把手抄本給了大秀兒,而是給了另一個愛看書的姑娘,什麼後果?”
謝虎山此時心中不斷慶幸,得虧自己妹妹大秀兒這些年把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一進教室腦瓜子就疼,這要是喜歡讀書,說不定就要上了對方的當。
大秀兒真要是出點事,大媽和自己奶奶恐怕都能一口氣上不來,氣死過去。
咣當一聲,門被推開,風塵仆仆開完會趕回來的韓老狗從外麵走進來,兩道眉毛豎著,滿是褶皺的臉上爬滿怒容,環視一圈,最後忽然猛地一指謝虎山:
“虎三,彆跟張部長在這蹭癢癢了!喊你回來是讓你抽煙歇腿的!去!把人抓緊給我掏回來!!”
謝虎山其實不知道去哪抓人,可看韓老狗眉毛都豎起來了,不敢廢話觸黴頭,畢竟韓老狗真要發飆,連縣長都哆嗦,何況他謝虎山一個小字輩。
嘴裡答應一聲,帶著人轉身朝門外快步走去,張誠在屋內對韓老狗說道:
“韓書記,人都撒出去了,喝口水,坐下歇歇,老馮和寶生已經有了線索,偵察去了,等人回來,聽聽他們的情報。”
謝虎山走出隊部沒有幾步,裡麵傳來韓成鬆的低聲怒罵:
“國家最後斃不斃他們我管不著!但敢來禍害中坪的姑娘,就一個字,先劁了這群王八艸的再說!兩個雜種就是跑到天邊找如來佛護著,也得給他們掏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