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下午三點投票時,馬老五不知道做了什麼思想工作,居然發展了幾名得力的三隊死士。
選舉一開始,他當即率領著陳大麻子,韓紅兵的父親韓成桂,外加謝虎山的二叔謝啟豐,還有幾個三隊年輕社員衝上去把統票用的紙筆連同票箱子都給搶了。
馬老五看起來是真急眼了,聽到韓老狗要讓葛寶生安排民兵把他們給拽出會場,抱著票箱子站在主席台上對韓老狗破口大罵:
“韓老狗你不能逼著我們隊的孩子跟你似的為人民服務!怎麼的,你樂意在中坪替大夥當狗,就也得讓虎三兒學你當狗?我跟你說,虎三兒這小子是條龍!得機會就得讓他飛,你彆想給他困住!你想把他調教成狗,我們三隊不答應!”
“你出去涼快涼快,跟你說不明白。”韓老狗坐在主席台上,麵對三隊全隊反對,一點兒都沒有生氣的跡象,眼皮都不夾馬老五一下,氣定神閒。
台下的大夥也沒有太意外的表情,都能理解,誰家有好東西也不願意拿出來和大夥分享,在三隊的人眼裡,謝虎山就是三隊的,掛個治保主任的頭銜給大隊偶爾出出力行,但你不能把人搶走。
三隊的眾人在台下最為激動,此時不斷大聲附和馬老五,在他們看來,大隊長那和治保主任兩碼事,大隊長意味著中坪小三千人吃喝拉撒都得管著,他們三隊的謝虎山又不是三頭六臂,隻是個過年才滿二十歲的小夥子,哪有那麼大的能力,能管好三隊一百多人就已經非常不錯了,不能由著大隊帶著蛤蟆攥出尿來。
大隊把孩子用壞了,他們三隊還怎麼用?
“你彆說話,你現在就是個支部書記,選大隊長這事跟你沒關係。”陳大麻子看韓老狗開口要讓他們出去,在旁邊替馬老五幫腔:
“要麼你接著選上大隊長,那你可以讓我們出去,你要沒選上,你憑啥轟我們出去,你書記管黨員,管不著我一個大隊群眾!”
“虎三兒,你放心,你五叔隻要還有一口氣在,誰也彆想坑你!”馬老五在大會現場,麵紅耳赤的拍著胸口對謝虎山說道:
“你今天要是選縣長,五叔說出不樂意這三個字來,那是你五叔不是人,出門活該被馬車撞死,是我攔著隊裡年輕人的前程,可大隊長這個活,就得攔著!這不是啥好活!”
趙會計在旁邊幫腔,朝著其他隊的人喊道:
“你們就是瞧著我們三隊發自行車眼熱,喜歡自行車,讓你們隊長也去買去就完了,擠兌我們隊長乾啥,虎三兒還是個孩子!父母沒了,你們都是長輩,要多體諒,多照顧,怎麼還能翻臉擠兌孩子呢?”
“趙樹立你也好意思說這話?合著就你們能擠兌是吧?我們就隻能光看著?彆人說不擠兌孩子這話我信,你和馬老五兩個雞賊貨也配?”最先開口的是四隊的生產隊長吳鐵梅,是一位中年婦女,彆的男隊長不好說的話,她說起來沒顧忌,聽趙會計在那幫腔,當即就開口反駁:
“是你倆擠兌人家孩子去縣裡騙大糞,不是我們!這才過了一年,你倆就跳出來裝好人了?打聽打聽,五十裡地誰不知道你倆乾的缺德事,教人家一個孩子去糊弄縣裡領導?”
“還說我們拿謝虎山當牲口使,你倆沒使?謝虎山帶著傻小子們去西山給三隊脫坯燒窯,不是你們乾的?讓孩子乾那麼重的活,你們也不怕遭雷劈?”
“我們說啥了?我們就是要讓謝虎山當個大隊長,給大夥出出主意,早點兒過上點兒好日子,你倆倒是蹦出來了!早乾啥去了!”
吳鐵梅嘴巴利索,說話跟連珠炮一樣,又急又快,懟的趙會計僵在當場,同時也讓其他隊的社員反應過來:
“對啊,最不是人的就是馬老五他們,把人家謝虎山那孩子當牲口一樣用,還不讓彆人用,怕彆人給用壞了,不怕自己用壞了!”
“就忽悠謝虎山去縣城騙大糞那事,當初大隊就該報案,判這倆老王八蛋進去勞改十年八年的!”
韓老狗看向氣洶洶的馬老五:“老五哇,說說為啥大隊長不是啥好差事,說明白。”
“咱大隊哪有大隊長,那都是你一個書記說話算,虎三當了大隊長又咋樣,還不是屁事都得你做主,你就是想讓領導來的時候,派他跟領導打交道占便宜!他能做啥主?他在三隊,至少啥事都說了算,誰不聽他的,他能收拾誰,在大隊他行嗎?你韓老狗同意嗎?”馬老五瞪著眼睛大聲對韓老狗說道。
馬老五的咆哮聲讓會場內迅速安靜下來。
二麵肥這老東西今天是真豁出去了?
陪同出席的楊利民最先反應過來,他開口說道:“五叔,這個問題你說的有些……”
“小楊啊,二叔知道你是好人,跟三兒有交情,可現在是中坪生產大隊內部開會,你一個縣裡下來的乾部這時候彆說話,我們自己選啥樣的大隊長,公社都管不著,你也彆說話,開完會二叔給你道歉!”謝啟豐此時打斷楊利民,把楊利民沒說出來的話給撅了回去。
這一幕幕讓當事人謝虎山看的目瞪口呆,自己啥時候在三隊有這麼高威望了?
“老五這話說的確實沒毛病,我這個書記兼隊長,自己都不知道兼了多少年了,確實是讓大夥都忘了,這是兩套班子,書記有書記的活,隊長有隊長的活,原來是因為怕大隊乾部太多,分薄了工分,現在既然老五和三隊對這事有意見,覺得現在這種情況好像虎三兒當大隊長容易沒自主權,那就說開了,書記負責大隊黨支部委員會的工作,這是一套班子,正常是六個人,隊部如果職務全額統計,應該是九個人,今天不止選大隊長,把之前支部委員兼的九個隊部職務也都一塊重新選了吧,這行吧,你們怕我欺負虎三兒,那就讓虎三兒提名,希望哪幾個人當他那個大隊部的乾部,以後跟縣裡那些領導們一樣,分開辦工,各司其職。”韓老狗看向抱著票箱子的馬老五:
“我這個態度怎麼樣?”
韓老狗一番話,讓馬老五好像被人點了穴一樣愣在原地,一直按照馬老五的吩咐行事的謝啟豐,看到馬老五沒了動靜,又看看趙會計,陳大麻子,最後看看謝虎山,他不知道大夥怎麼忽然又沒動靜了。
他是被馬老五勸說反對的,作為農民,他一直覺得侄子就不應該管太多生產隊的事,踏踏實實娶媳婦,蓋房子,過日子比什麼都強。
而且他覺得馬老五說的沒毛病,大隊長不是什麼好差事,中坪大隊這麼多年,始終是韓老狗說了算,大隊幾個乾部都是韓老狗提拔的,侄子謝虎山當上大隊長,也根本指使不動彆人,再說,韓老狗管理大隊一直管的挺好,就讓韓老狗接著管唄,為啥非折騰自己侄子。
侄子是年輕人,脾氣大,他怕萬一有人不聽謝虎山的話,謝虎山受不了這種鳥氣,一激動再乾出點兒出格的事兒來,那還不如踏踏實實留在三隊當隊長。
至少連自己在內,三隊所有人都能聽他的話,哪怕有個把不滿意的,瞧在他大爺和自己這個二叔的麵子上,隻敢私下偷摸抱怨,不會當眾讓侄子下不來台。
可剛才聽韓老狗說的意思,如果怕侄子在大隊說話不好使,那就乾脆一塊把大隊其他職務也都選出來,謝虎山提名哪個,哪個就能參選。
謝啟豐不知道該怎麼懟回去,他嘴笨,隻能寄希望於馬老五,趙會計,陳大麻子等人,可是等了半天,馬老五都沒有再出聲。
在場的全體社員都已經挺明白了,馬老五現在已經張不開嘴,他再想用沒自主權這套理由來反對,根本站不住腳。
因為韓老狗這番話意味著隻要謝虎山願意當大隊長,還能決定手下副大隊長,大隊會計兼出納,民兵連長,婦女主任,團支書,農技員,出納員,治保主任這一批乾部的提名人選,按照現在大夥對謝虎山的態度,他提名誰,基本不會有人反對。
“我出去活動活動。”馬老五把票箱子放回遠處,小聲朝韓老狗說道:“屋裡煙味太大,熏得我剛才腦瓜子疼,說話衝了點兒。”
謝虎山此時聽到馬老五這番話,才反應過來,自己二叔,趙會計,陳大麻子,韓成鬆這些人肯定是被馬老五和韓老狗聯手玩了……
這哪他媽是幫自己反對呢,這是給自己把嚼子勒得再緊點兒。
隻有自己二叔是真心惦記自己,此時臉上的茫然不是裝的,他是真的在疑惑馬老五,趙會計幾個人為啥不繼續大聲開口反對,管韓老狗說啥呢,就該死活不同意,接著鬨。
虧剛開始時馬老五演的還挺像,有那麼一瞬間,看著台上馬老五抱著票箱子激昂慷慨的德行,謝虎山還有點感動來著。
那巴豆水沒泡錯,而且不能隻給倆人灌下去,現在變仨人了,還得接著找小老道多要幾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