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罵誰聽我的?抓緊,把我名換下來,不行把馬老五的名字先貼上去,有幾次是他不好意思開口,我幫他罵的,這得算他賬上。”謝虎山說完進了大隊部。
剛進大隊部沒一會兒,公社勤務員蹬著自行車跑來:
“謝隊長,韓書記和馬副隊長都已經去公社等著了,縣裡打電話說人已經坐車出發了,尹書記說你要是通知完也去公社等著吧,領導肯定得先去公社,那邊先接待,然後再一塊回大隊。”
謝虎山跟著對方去了公社,韓老狗和馬老五,楊利民,張誠正在尹書記那屋喝水說話,看到謝虎山進來,韓老狗和尹書記,馬老五都把臉扭過去。
“領導沒肚量啊,就是喝了點巴豆水,至於嗎?”謝虎山厚著臉皮挨著楊利民坐下。
一群中坪大隊的乾部在公社等著領導的小車時,中坪有人悄悄進村了。
“家裡有人嗎?想跟您要口熱水喝。”一個穿著軍大衣,翻毛棉帽子,推著舊自行車的中年人站在中坪道邊,揚起挎著的軍綠水壺,朝著一處開著的院門裡喊道。
堂屋的簾子挑開,陳大麻子從裡麵走出來:
“有,先進來吧,爐子上正燒著呢,說話也就該燒開了,燒開了給你灌一壺。”
“哎!謝謝啊!”對方朝陳大麻子笑著道謝,推著自行車進了當院:“蹬半天車子,可能是喝了風,肚子不對付,不然也不能跟您要口水喝。”
“沒事,誰都有出門在外的時候,進屋坐會兒,外麵冷。”陳大麻子撩著簾子,熱情的招呼對方。
“合適嗎?家裡大嫂子啥的在家……”對方有些不好意思的問道。
“就我自己在家,沒事,你趕的巧,我燒完熱水就要鎖門走人,進來吧。”陳大麻子招呼對方進了東屋。
對方打量著家裡的環境,進了屋坐在炕沿上,客氣的從兜裡掏出一盒北戴河要讓給陳大麻子:
“老哥,抽支煙,謝謝謝謝。”
“啥煙?小北啊,你嘗嘗我這個。”陳大麻子看到北戴河,沒有去接,而是從兜裡取出一盒熊貓牌香煙,讓給對方一支。
這派頭讓對方一愣,接過來看看香煙,又看看陳大麻子,陳大麻子已經又取出來一支叼在嘴裡,正摸索火柴。
對方這才反應過來,取出自己的火柴先幫陳大麻子點上,這才又自己點了一支,隨後吸了口煙,看看煙標,對陳大麻子問道:
“老哥,這煙不便宜吧,我都沒見過。”
“津門卷煙廠生產的,燕京那邊抽的人多,聽說大領導們也有人抽這牌子,不過是特供的,老百姓買不著。”陳大麻子見多識廣的說道。
中年人點點頭,不過隨後恍然笑了:
“謔~那您這條件可以啊,看這屋裡,又是收音機又是縫紉機,擺的椅子一看也都是好木頭,還抽著好煙,彆是裝的吧,我從村口那邊過來的時候,聽那邊有人說是今天啥領導要過來,你們大隊讓你們裝的吧。”
“裝?是得裝,不過不是這麼裝,得裝窮!我們大隊長吩咐的,說是領導下來,那不能白下來,你裝生活好能占國家便宜嗎?必須得窮啊,得鬨啊!我跟你說,但凡打腫臉充胖子的,那都是缺心眼,什麼請領導放心,我們吃得好穿的好……純扯淡!吃得好穿得很也不能跟領導說時候,必須是吃不飽穿不暖,會哭的孩子有糖吃。”陳大麻子聽到對方以為自己是大隊安排冒充等著領導檢查的冒牌貨,語氣不屑的說道:
“那些大傻子嘴上沒把門的,啥都說,這要是領導開著車從他們那邊過,剛好聽到要假裝,肯定挨收拾,缺心眼,就得給他們朝死了記黑點,罰死這些王八艸的,一點不配合大隊工作,沒看我這條件好,都要鎖門裝家裡沒人嗎,就怕領導推門進來看到收音機縫紉機啥的。”
“我也聽說你們中坪現在過得挺好,真好假好啊?我這邊沒親戚來的少,光是聽趕集的人說,我家裡一個兄弟的閨女到歲數了,人家給介紹中坪這邊的小子,家裡也不知道這邊的具體情況,老哥您正好跟我說說,這閨女嫁過來不能受苦吧。”中年人夾著煙,一臉好奇的問道。
陳大麻子驕傲的撇撇嘴,伸出五根手指:“想什麼呢,還受苦?嫁這地方來享福去吧,看房子還看不出來嗎?哪個大隊能有我們中坪家家戶戶這樣整齊的房子?我跟你說,彆的生產隊我不敢說,至少我們三隊,我估計明年最少一個壯勞力能拿這個數。”
“喔嗬~五百?”中年人瞪大眼睛,一臉震驚。
“這是我故意少說的。”陳大麻子把手收回去:“也就是我們隊長不讓大夥對外說,怕嚇死彆的大隊,你家裡親戚的閨女能嫁中坪,放心吧,對了,給介紹的男方姓啥,我看看我認識不,幫你把把關。”
“說是姓謝?”中年人笑嗬嗬的說道:“我也不清楚,好像是姓謝。”
“那不能,中坪姓謝的少,這邊姓謝的到歲數結婚的就一個,就是我們大隊長謝虎山,他有媳婦,要是旁邊那莊,謝老二的孩子倒是應該也有合適的,不過具體我不清楚,你問好了,彆不是中坪,是旁邊那大隊的,那就是坑人了,雖然離得近,但是工分價值距離中坪可差遠了。”陳大麻子聽到對方說姓謝,認真思索了一下,中坪謝是孤姓,如今適齡未婚男人也就是謝虎山一個人。
但也保不齊有缺德的媒婆,故意把中坪旁邊的大隊含糊不清的說成是中坪,糊弄人家姑娘。
中年人點點頭:“那我回去再讓他們家裡仔細問問,對了,聽老哥你的話,你們大隊長還挺年輕,年輕人能服眾嗎?”
“切,能服眾嗎?我們隊長那是什麼人,沒看過我們隊部門口的告示欄吧,好家夥,黑紅榜都整出來了,不服真不行,這手段誰能想出來,拿對待漢奸的方式對待群眾,可你彆說,如果表現好,真給獎勵,一手棍子一手甜棗,那叫一個溜,大夥背後雖然罵,可是也真誇,過去打媳婦的男人,婦女主任去多少趟怎麼哄怎麼勸都不好使,他去一趟就給治好了。”陳大麻子彈了一下煙灰,嘴裡說道。
中年人好奇的問道:“大小夥子還能做婦女工作,這種事不好調解吧,他怎麼治的?”
“怎麼治的?你都想不到,他嚇唬男人,說大隊安排男方去外地搞副業,最少兩三年不能回來,讓對方放心去,回來保證你媳婦能給你添倆孩子,要不今天你打死你媳婦,徹底絕了這種可能,要麼今天開始就彆再打媳婦,隻要敢打,肯定送走,你不去就是不聽大隊安排,年底分紅,口糧這塊擠兌死你。”陳大麻子嘿嘿樂著介紹道。
中年人皺皺眉:“他不怕人家丈夫翻臉打他?”
“嗨,農村打媳婦的,那都是外麵窩囊,隻敢窩裡橫的主,但凡有骨氣,誰拿媳婦撒氣,哪個不是去外麵找茬打架出氣?都是外了受了氣不敢找對方麻煩,喝兩口貓尿回來拿媳婦撒氣的貨,欺軟怕硬,他怕大隊真給他弄外地去,到時候彆的男人排隊給他媳婦送溫暖,所以後來最多就是罵,不敢再動手,因為都知道我們隊長這小子真拉得下臉,說到做到。”陳大麻子說道。
“你剛才說的漢奸和黑紅榜,就是武工隊給漢奸計分那套,他給老百姓用上了?”
“可不是嘛,這招老他媽損了,要不過去漢奸都害怕呢,現在大隊的大夥都不敢隨地尿尿吐痰了,哪還有天理,水開了,我給你灌水去,灌完了我就鎖門去集市那幾個賣蝦皮的副業攤轉轉。”陳大麻子笑著說完,此時堂屋爐子上的水壺響了起來,他起身拿起水壺要幫對方灌水,順嘴跟對方問道:
“兄弟,你這一看跑遠道的,是打哪來的?”
中年人夾著香煙,聲音平靜:“從堯山來的,從您這喝口熱水,去中坪公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