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虎山開車回到中坪公社時,天已經擦黑,桃子一直在公社等著,小臉慘白。
楊利民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把呂媛居然接了過來,而且呂媛來的速度比謝虎山還要快,此時正在楊利民的辦公室安撫著桃子。
“宋鐵生手裡那張中坪糧站的票據,對方要做文章。”這是楊利民看到謝虎山回來之後,問出的第一句話。
謝虎山聽到這句話愣了一下,電話裡桃子告訴他,宋鐵生以為是她在鐵路工人俱樂部被流氓欺負,帶人打架把對方打成了殘廢,結果沒想到對方是市裡一個大官的兒子,其他動手的人,都已經在宋鐵生的催促下跑掉,宋鐵生現在一口咬死就是他一個人打的,跟公安走之前,讓剛好沒卷進來的東子打電話到中坪公社通過楊利民找謝虎山。
謝虎山沒有理會楊利民的話,走到桃子麵前捏捏桃子的臉,笑著說道:“彆擔心,有我呢,鐵生出不了事,出了事,三哥也想辦法替他平了。”
桃子看到謝虎山回來,再也繃不住了,眼淚唰一下就淌了下來:“三哥,都怨我……”
“跟你沒什麼關係,老實呆著,我讓老楊跟我說,他嘴皮子利索,走,去車上抽煙說話,彆把桃子和呂媛嗆著。”謝虎山跟桃子說完,轉身出了楊利民的辦公室,拉開車門回了駕駛席。
楊利民歎口氣,跟著謝虎山上了吉普車,坐上了副駕駛:“宋鐵生手裡有張中坪糧站的票據,你知道嗎?”
“我知道啊。”謝虎山從口袋裡摸索著香煙,麵無表情的說道。
桃子讓二桃給宋鐵生糧票這件事,謝虎山當然知道,桃子辦什麼事,都會提前跟他商量。
楊利民聽到謝虎山承認,低下頭吐出一口氣:“難辦就難辦在這張見票即兌的票據上。”
“打架就打架,怎麼扯到糧食上了,胯骨軸子和城門樓子都能扯到一塊說,鐵生打架,跟我給他糧食有什麼關係?”謝虎山取出香煙咬住一支,點燃之後抬頭看向楊利民,把手裡的煙盒讓給他:
“你現在這麼硬扯,我聽著怎麼那麼像是要整人呢?”
楊利民探手拿了一支香煙:“你還真說對了,被宋鐵生打成殘廢的男青年,他父親是堯山整人的祖宗,堯山革委會二把手,徐……”
“徐老二嘛,甭說名字了,堯山誰不知道他的大名,這老登兒還沒死呢,特殊歲月都過去了,你說怎麼國家沒給他崩了呢?”謝虎山聽到楊利民的介紹,心中微微一凜。
這他娘的,宋鐵生可算是踢到大號鐵板了,堯山革緯會這兩年就算因為三中全會開完之後沒了什麼能折騰的能力,但地位還在。
現在地委領導看到他們那幫人心裡還都戰戰兢兢,雖然連老百姓都知道這夥人是兔子尾巴長不了,可一天不換人,就彆想真正割掉這個尾巴。
或者說最後就算真的割掉,那也隻是取消這個單位,至於裡麵的人,要收拾恐怕不容易,畢竟一個個都精明著呢,拿不到承諾,不可能走人。
如今地委這群新上任的領導,包括謝虎山剛在會議上見完的左敬在內,那都是被人家革委會那幫狠人沒整死也整得最少沒了半條命的手下敗將,隻要人家牌子不到,他們就不敢在人家麵前大聲說話。
心裡雖然有些忐忑,但謝虎山臉上仍然是那副無所謂的表情,調侃道:
“也是,不能讓他死,你說他死了之後怎麼見人,抗日時期犧牲的二百多個烈士,都能在被他查出來有他媽四十多個老蔣手下的特務,叛徒,剩下的成分都被標注為不詳,可算缺了大德了,跟他死後住一個地府,都怕熏得睡不踏實,半夜詐屍。”
“給死去的烈士都能扣帽子,確實是堯山整人的祖宗,我……”
楊利民嘴裡的名字,謝虎山更是久聞大名,用句俏皮話來形容:那就是把不是東西他媽放在小車上推著——忒他媽不是東西。
乾得最不是人的事,就是為了搞株連,給死去的烈士扣帽子。
死去的烈士不再是烈士,在地下可能不受影響,可他們活著的家人影響就大了,家人一直以他們為榮,結果一夜之間,他們想不明白,怎麼和其他烈士一樣戰死沙場的死去親人,突然就成了叛徒。
有很多親屬接受不了……
楊利民煩躁的打斷謝虎山:“你當初怎麼沒告訴過我,我結婚那天你送小媛的舅舅回來路上,打過對方!”
“嗯?”謝虎山有些茫然,回憶半天才想起來:“緣分呐,是那孫子?確實被我打過,早知道他是徐老二的兒子,我就不應該讓他活到今天,當天就該直接埋了他,中坪有倆光榮犧牲的烈士到現在還扣著叛徒帽子呢,不知道啥時候能平……”
“行了,彆扯淡了!”楊利民擺了下手,語速極快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