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沈定珠沒有廢話,“都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人都去長門宮方向追傅雲秋了,您從西北門走,孟大人安排的出宮水車,早已等著了。”
秋夜露重,寒風吹起沈定珠黑色的袍子,她戴著同色兜帽,將明豔的小臉遮住大半,腳步急匆匆地行走在暗夜裡。
兩三個宮人和宋嬤嬤護送著她走到宮門西北口,果然看見一輛馬車藏匿在暗處。
孟大人已經等候多時了。
“娘娘,”他拱手,“車上準備了盤纏和假身份玉牒,您拿著可以直接前往北梁,路上的接應臣都打點好了,您哥哥在北梁白獅城等您。”
“多謝孟大人,”沈定珠的聲音天生嬌糯,神色卻是肅穆的冷豔,“不會連累你吧?”
孟大人笑容溫淡:“臣不會有事,老師的冤情既已平反,接下來臣會辭官隱退,有機會的話,與娘娘在北梁相見。”
沈定珠點點頭:“保重。”
她彎腰進入水車,宋嬤嬤將她的東西都遞上來。
沈定珠要走,蕭琅炎賜的東西,她一樣都沒帶,包括她平日裡最喜歡的玉羅環。
她隻帶了一支簡單的紅玉簪子,那是母親留給她的唯一遺物了。
“娘娘,路上珍重。”宋嬤嬤哭著送彆。
沈定珠握住她的手:“我的床榻底下,壓著一封信,要是你被蕭琅炎捉住,就將信給他,他會饒你一命。”
宋嬤嬤擦去淚水:“娘娘保重身體,不用擔心奴婢,以陛下對您的感情,定會放奴婢一馬。”
沈定珠有一瞬間的失神。
她跟蕭琅炎,不過各取所需罷了,談何感情?
她需要他來幫助家族洗清冤屈,他需要她來當靶子,折磨那個曾背叛過他的女人,也是他的心上人——傅雲秋。
可是沈定珠心裡清楚,她每折磨傅雲秋一次,蕭琅炎在她身上“發泄”的就會更猛烈一些。
或許他是恨傅雲秋的背叛,但他心裡還有她的位置,故而縱容沈定珠傷害她,又痛恨沈定珠真的傷了她。
或早或晚,他們二人終會重修舊好,沈定珠就會成為礙眼的那個。蕭琅炎勢必會為自己心愛的人,掃清障礙。
何況最近,鄰國長琉攝政王提出求娶傅雲秋,希望借此修兩國之好。
沈定珠得了可靠消息,說他有意讓她代替傅雲秋嫁去長琉,誰讓她與傅雲秋長得有三分相似?
可她不願接受這樣的安排。
所以,今晚該走了。
沈定珠與他們作彆,水車順利地離開宮門。
一路上,她都不敢動彈,連呼吸也小心翼翼,車軲轆碾壓過青石板的動靜嗡嗡作響,可是她卻隻聽到了自己隆隆的心跳聲。
直到再過第二關城門,水車加速駛向渡口,隻要坐上船,蕭琅炎再想派人追她都來不及了。
此刻,沈定珠才敢挑簾往外看。
雨過後的夜色,玄月明滅黯淡,她的心,止不住地突突地跳,既歡喜,又害怕。
深秋冰冷的空氣順著鼻腔入肺,卻讓她聞到了自由的味道。
二哥正在北梁國等她,等跟他彙合後,她會女紅、懂書法,可以在北梁開個繡莊,或是做個女先生,足夠兄妹倆生活了。
月夜下,渡口岸邊,蘆葦依依,風一過,響起颯颯之聲。
沈定珠下了水車,戴好兜帽,向渡口邊的大船走去。
隻差兩步,就能登船了!
然而,她正一臉喜色之時,卻見船上忽然出現許多禁軍。
蘆葦中亮起火把,沈定珠神情僵住,眼睜睜地看著,那個熟悉的高大身影,一臉陰翳地從船廂裡走出來。
是蕭琅炎。
他怎麼會在這裡?他不是去追傅雲秋了嗎?
沈定珠麵色慘白,後退一步。
蕭琅炎緩緩踱步下船,深黑色的薄眸孤冷淩厲。
“沈定珠,你想去哪兒?”他冷笑切齒,似乎恨不得將沈定珠生吞入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