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定珠的心,緩緩平靜下來,徐壽早已為她重新扶起椅子,她落座後,目光冷冷看著春雲與方隨風。
“朕自從知道自己的骨肉流落在外之後,查閱了不少古籍,隻為確認蘇心澄,為朕女兒,書中記載,有一種辦法,比滴血認親,更要準確。”
蕭琅炎微抿薄唇,幽黑的眼眸中,夾雜著嚴厲威懾的光,掃過在場的所有大臣。
“那就是,滴骨驗親,將先人祖宗的骨頭拿出來,把孩子的血滴上去,若血滲入骨,那便能證明一切。”
杜老太傅當即大驚,惶惶不安地拱手:“皇上!萬萬不可啊,若要滴骨驗親,豈不是得掘墳開棺,這是擾亂先帝和列祖列宗的安寧!是會被天譴懲罰的啊!”
說罷,他率先跪下來,高呼勸阻,其餘的臣子們也紛紛跪下來,苦苦求勸。
沈定珠也跟著眸色晃了晃,波光瀲灩中,她有些詫異。
蕭琅炎要為了他們的孩子掘祖宗的墳?
晉朝的曆代皇帝,都沒有這樣的舉措,豈不是會被後人戳斷脊梁骨?背上不孝滔天的罵名。
看著他沉靜冷然的薄眸,沈定珠知道他是認真的。
聽完了大臣們此起彼伏的勸阻聲,蕭琅炎氣場泛起迫人的寒氣。
他冷冷道:“諸位愛卿無需慌張,朕不用開棺,也有先人遺骸。先帝去世時,曾自斷三指,要朕立誓,勤勉於政務,護好晉朝萬裡江山。”
“現如今,先帝的那三根斷指,恰好保存在宮中法華塔內,受經文香火熏陶,也見證著朕每一日的勤勉,既今日恰好所需,何妨取出來一用?”
眾臣詫異,乃至麵麵相覷,他們差點忘了這件事!
當初先帝死時,唯有蕭琅炎護在病榻邊,誰知道那三根手指是被蕭琅炎砍的,還真的是先帝自斷手指,要他立誓?
總之,那斷指,還真在蕭琅炎登基後,被他恭敬地裝在匣子裡,供入法華塔內。
這回,連杜老太傅都不知道說什麼理由來反駁了。
他支支吾吾的:“這,這……”
蕭琅炎性格雷厲風行,他薄唇抿出一個冷淡的弧度:“你們不必糾結彷徨,早在方才,朕已派人將先帝指骨取來,陳衡,將東西帶上來。”
大殿門忽然敞開,風雨席卷入內,陰沉的天際悶雷滾滾,紫電照徹沈定珠白瑩瑩的俏臉,也落在了蕭琅炎強勢冷厲的眼眸中。
陳衡捧著盒子,一步步穩重入內。
眾臣都認得出,這金絲楠木的九龍戲珠錦盒裡麵,便放著先帝的三根斷指!
當初,他們親眼見證,蕭琅炎將血淋淋的指頭用黃紋梵布包著,放了進去。
盒子打開,裡麵的斷指,早已化成白骨。
沈定珠害怕,則微微避開眼眸不去看,蕭琅炎麵無表情地看了一眼底下的臣子,沉聲:“傳蘇心澄。”
沈定珠連忙抬起水眸,她驚訝於蕭琅炎的速度,甚至有了詫異,他竟早就安排人,將孩子帶進宮裡了?
風雨飄搖的門口,一個身形筆直,滿頭花白的男子,牽著蘇心澄的小手,一步步入內。
沈定珠起身怔怔:“爹。”
沈父朝她投去一個令人安心的眼神,縱然頭發花白,身份已是庶民,可如今再立在金鑾殿上,沈父還是挺直了鬆竹一樣的脊背,麵色威嚴。
一如當初身為丞相時,是朝堂上首屈一指、當仁不讓的賢臣!
杜老太傅神色複雜,心中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蘇心澄看向沈定珠:“娘親……”
然而,小家夥的目光再轉向蕭琅炎的時候,卻有些怯生生的,方才在外麵,外祖父告訴她,在沒有確認身份前,不能開口叫阿爹。
因為,這不是他們的家裡,而是許多人麵前。
可沒想到,蕭琅炎開口淡淡:“澄澄,來阿爹這兒。”
眾臣惶然大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