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定珠一雙漆黑的水眸,無奈地看向施老先生。
“仁伯,咱們不是說好了,不提這件事嗎?我有夫君,何況你這麼說,是要我去破壞人家和美的家庭呀?”
施老先生急忙擺手:“阿伯不是這個意思,是心疼你,不過也好,有我一口氣在,誰都彆想欺負你,好孩子,不管你前事如何,你在成州落下腳,我一定養著你,到我咽氣的那天,整個鋪子都交給你。”
沈定珠笑了起來,如嬌花明月,奪目絕色。
“仁伯你看你,多喝了點酒,總是說這些死啊活的,看來還是不能讓你多喝了,你鋪子都給我,你的女兒怎麼辦?”
施老先生眼神黯然些許,隻重重地歎了口氣。
“她們都十年不回來了,我寄過去的信和銀子都退了回來,難道我有生之年,還等得到她們回家嗎?恐怕早就忘了我這個爹了。”
沈定珠見狀,察覺自己說錯話了,於是講起彆的開心事來轉移注意力。
兩人像是父女倆,正說著話,門口許懷鬆回來,手裡還拿著一個水囊。
施老先生又是一副醉態了,他搖頭晃腦,說著自己酒量不好。
“許大東家,我醉的厲害,一會阿珠要獨自回去關鋪子,勞煩你替我送她一程,可好?”
許懷鬆狹眸漆黑沉靜,語氣更是穩當:“不用施掌櫃說,我也是這麼打算的。”
說罷,他將水囊遞給沈定珠,見她還在舔嘴唇,許懷鬆垂眸,淡淡道:“喝這個吧,我剛讓酒樓廚房煮的糖水,一點糖,不會膩。”
沈定珠驚訝,她知道許懷鬆一向心細如發,隻是沒想到他竟這麼細致。
她連聲道謝,實在渴了,於是沒有拒絕,直接接了過來。
溫熱的甜水順著喉嚨落下,清爽甘甜。
用過膳,他們將施老先生先送回宅子,許懷鬆才知道,沈定珠住在施家。
沈定珠去關了鋪子,許懷鬆便道:“我想去買點筆墨,可否再請你陪我走一趟?不會耗費太久時間。”
“好。”沈定珠想了想,點頭答應。
下午天氣陰沉,賣筆的文房四寶店,就在街角,沈定珠陪著他走過去。
許懷鬆氣勢矜貴,如玉如鬆,貴公子一般,兼之身形高大,行走在沈定珠的身邊,竟頻頻惹來不少人打量的目光。
沈定珠一進鋪子,掌櫃就跟她打招呼:“呀!這不是施家的西施嗎,你想買點什麼?”
掌櫃的殷勤靠過來,還沒等套近乎,就看見她身旁站著一個神情溫淡,有些疏冷的清俊男子。
許懷鬆的家仆都在外頭,掌櫃下意識多看了兩眼。
沈定珠神態自若:“我身邊的這位先生想買點好的筆墨,你拿來一些給他看看。”
掌櫃的回過神:“好,好。”
他轉而去挑狼毫,沈定珠下意識就道:“拿太湖筆來看吧。”
許懷鬆在她身旁,不動聲色地看了她一眼。
原來沈定珠還記得他隻喜歡用太湖筆。
兩人從字畫店買了東西離開,又去了幾家彆的店鋪。
最後,回施家的馬車上,沈定珠已經有些昏昏欲睡。
她身旁的許懷鬆這時遞來幾件剛買的衣裳。
在鋪子裡的時候,他說是給族中表妹表親買的,然而這會,他卻說:“給你的。”
沈定珠睜開眼眸,有些疑惑地皺了皺眉。
隻聽許懷鬆道:“你的衣裳太單薄了,馬上要除夕了,這幾件新衣,就當是我給你的賀禮吧。”
沈定珠不想要,然而,還不等她拒絕,許懷鬆又說:“明日還得辛苦你陪著我跑幾趟,這是你應得的酬勞之一,到時還會給你再結銀子。”
“既是如此,多謝許公子了。”沈定珠終於收了。
原本二人之間沉默良久,靜的隻能聽見馬車的車軲轆,碾壓在積雪上的聲音。
就在這時,許懷鬆開口說:“我沒有和王氏成婚,她另謀高嫁了。”
沈定珠聽言,脫口而出便是:“如此可惜!”
許懷鬆被她的語氣逗笑,罕見的露出一抹輕笑:“有何可惜?婚嫁自由,全憑自願。”
“因為許夫人當真很好,真心實意地在乎你,夫妻之間,倘若能沒有誤會與糾葛,再能碰上一個知心愛人,日子一定會越來越好。”
許懷鬆的笑容斂去,眸色漸淡,末了說道:“一個人自在,也很好,日子是給自己過,不是為了誰。”
沈定珠沒再開口。
接下來的幾日。
許懷鬆早上就來接沈定珠,帶她用過午膳後,就將她送回施家,夜裡,他又安排小廝來送飯菜。
偶爾沈定珠還要陪他麵見當地商行的幾位富商。
其中有幾個人都聽說過沈定珠的美名,看見她跟在大主顧許家人身邊,都不由得疑惑。
那日一位富商的妻子元夫人來店鋪裡找沈定珠,找她下了訂單,請她幫忙修補四幅畫作,名為《四季景》。
是一百年前字畫大家繪製的成州四季光景,然而因為時間久遠,畫作上有些褪色。
元夫人希望能在不破壞古畫的構造上補色,這個細致的活,隻有沈定珠能乾,也隻有她能做得漂亮。
“阿珠,這畫我可是準備往京城裡送的,你可要好好幫我,銀子少不了你的。”元夫人進來,就對著沈定珠笑。
沈定珠看了這四幅畫,問:“您想多久要?”
元夫人笑嗬嗬的,目光止不住去瞟坐在旁邊喝茶等沈定珠的許懷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