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蕭琅炎在黃府中落榻,內院外院的守衛,早已換成了帝王的親兵。
沈定珠在黃府門口躊躇不前,像一株立在明暗交錯巷子裡的鈴蘭,帶著獨絕的美。
門外的守衛很難不留意到她,他們對視一眼,不一會,禁軍統領雷鴻走了出來。
“娘娘,果真是您,您是來找皇上的吧?”雷鴻快步上前,拱手作揖,他是武將,行事間多有些颯踏,聲音也如洪鐘般響亮。
沈定珠本來想回去的,看見雷鴻出來了,她貝齒咬唇:“雷統領,皇上現在方便嗎,我……我想見他。”
雷鴻連忙拱手做請:“黃郡守今晚宴請皇上以及一群官吏用膳,此時宴會還沒結束,娘娘請跟卑職進府,待卑職去通傳一聲。”
不管怎麼說,他也沒那個膽子將沈定珠一個人留在府外。
繡翠連忙追上來,沈定珠朝她搖了搖頭。
“你在門房這兒等我吧。”進的畢竟是黃府,她求完就走。
黃府內院落布局嚴謹,回廊曲折通幽。
穿過風雨回廊,便能看見華美的屋簷一角,瑞獸吞吐月色,留下滿院的皎潔清輝。
許是蕭琅炎在此落榻的緣故,四處看不見一點塵埃,每一片新葉都被擦拭的如同碧洗。
沈定珠跟著雷鴻,來到外院宴客的地方,隔著不遠,瞧見屋簷下掛著紅燈籠,裡麵觥籌交錯的笑聲不斷傳來。
雷鴻拱手:“請娘娘在此等候片刻,卑職這就進去通報。”
沈定珠輕輕點頭:“有勞你了。”
看著雷鴻走過去,進了屋子,沈定珠才歎了口氣,轉而看向四周,她身後正是一片觀景的水溪。
兩邊古亭雅致,內裡石桌石凳是上好的白玉,打磨的光滑圓潤。
月色的光影倒映在水中,映襯出粼粼的光芒。
沈定珠想了想,走到亭子裡去等,畢竟她剛剛站著的那個地方,仆從們走來走去,都要瞧上她一眼。
她不想太過招搖了。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道訝異的聲音。
“皇後娘娘?您怎麼會在這?”
沈定珠回頭,竟見魏琬又來了。
她黛眉一凜,美眸中泛起疏遠的塵囂:“無可奉告。”
魏琬含笑,走到她身旁,打量兩眼:“您還是忍不住,來爭寵了吧?可惜您來的有點晚了,您聽,屋子裡那宴樂的聲音,是黃大小姐在向皇上獻曲。”
她這麼一說,沈定珠凝神去聽。
屋子裡果然有動人心弦的琵琶聲音傳出,隻是,聽著那熟悉的旋律,沈定珠渾身一震,貌美的容顏,稍微白了白。
這是她之前學過的《思白頭》。
這首曲子,是多年前,一位女子想念遠行在外的丈夫,所以譜寫的一首琴曲,沈定珠收了一把古琵琶以後,還專門學了這首曲子。
她原本想著,有一天她若能跟蕭琅炎重歸於好,也想請他聽一聽她的琴音。
可是……
裡麵彈奏這首曲子的人,是黃雲夢。
她彈得歡快明媚,毫無心事,原曲中女子思念丈夫的傷感與沉重,在她的旋律裡不複存在。
沈定珠有一時的失神。
魏琬在旁邊捕捉到她的一絲神情變化,於是更加滿意地抿起唇瓣,鹿瞳笑的冰冷。
“皇後娘娘,您現在進去,黃雲夢就沒有機會跟您爭,皇上還是喜歡您的。”
沈定珠回過神來,美眸中已然是冰雪般的平靜無波。
她紅唇張合,聲音清冷,就如她那冰肌雪骨般:“你這樣不累嗎?”
魏琬一怔。
沈定珠:“沒了我,又來了黃雲夢,沒了黃雲夢,還會有彆人,魏琬,你爭的是沒結果的事。”
魏琬仿佛被戳到了痛處,聲調陡然拔高:“皇上是娘娘的丈夫,他要納新妃,娘娘也能不在意?您不是愛他嗎?不是什麼都願意為他付出嗎?您為什麼願意眼睜睜地看著他身邊有新人陪伴。”
這話,早已讓沈定珠的心泛不起漣漪了。
月色下,美人眼中,仿佛存著星霜,鬢邊臉頰,皆是白裡透粉的色澤。
她一笑,萬物失色,隻是這笑容,帶了點悵然。
“我跟他的事,不是你三言兩語就能理解明白的,倘若你要強行說我不在乎,那就隨便你吧。”
魏琬咬牙:“你——!那你跟我來,我帶你看一個東西!”
她一把拽住沈定珠的手腕,沈定珠驚呼一聲,卻沒有魏琬力氣大,被她拖著一路迤邐,穿過花叢中的青石小路。
待繞到了一處後院樹下,魏琬鬆開了沈定珠的手腕。
“娘娘,這個東西,你總認得吧?”
沈定珠垂眸,忽然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