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亮著半盞溫潤的燭火,不夠光明,卻足以讓她看見,蕭琅炎披著黑夜的淡霜,剛邁腳步進屋。
本以為沈定珠睡著了,可看見她眨著美眸,從床榻上坐起來的時候,蕭琅炎一怔。
他薄眸下意識湧起凝雲:“沒睡著?”
沈定珠攏著錦被,細白嬌麗的一張臉,瞧著他說:“皇上不是要我給你留門嗎?白天睡的太多,晚上反而睡不著了。”
蕭琅炎緩緩點頭,他走過來,沈定珠竟覺得他走路的動作,有些僵硬。
“朕聽岑太醫說,晚上你又流鼻血了,長此以往不是辦法,等你出了月子,咱們立刻回京,讓神醫為你看治。”
他說著,坐在床榻邊,順勢握住了她的手。
卻沒想到,恰好就是他靠近的這一瞬,沈定珠聞到了濃濃的藥味。
她遲疑了一下,定定得瞧著蕭琅炎片刻,沒有回應他的話,隻是忍不住問道:“皇上是不是被黃雲夢傷著了?”
蕭琅炎抿緊薄唇,一雙黑沉的薄眸裡,沒有冷厲,隻流淌著怕她擔心的疑雲。
“朕絕對沒有碰她。”
沈定珠反手握住他的大掌:“我在乎的,是你的身體,皇上不該瞞著我什麼,彆忘了,不誤的名字,還是你取的,你說我們之間不能再有誤會了。”
他一怔。
是的,他們之間不能再有隱瞞,而是應該彼此坦誠。
於是,蕭琅炎一歎:“朕騙了你,晚上並非去處置奏折,而是讓岑太醫施針治腿去了。”
沈定珠微微歪了一下頭,如瀑的黑發從嬌弱的肩膀滑落。
“我早就知道皇上在治腿,為何要瞞著我這件事?”
剛問完,她就反應過來,一定是纓丹草沒有了,岑太醫的治療手段,會讓他承受一些痛苦。
怕她擔心,所以蕭琅炎不願提起。
他隻想讓她感覺,他的傷好起來是那麼容易,不怎麼提起,好像就能淡化傷勢的存在。
她的眼神因心疼而黯然下來。
沈定珠知道,那該是多麼鑽心刺骨的疼。
她緊緊握著蕭琅炎的手,詢問:“舊傷有沒有因此複發?”
瞧她擔心,蕭琅炎這一整夜的躁鬱,都被一掃而空。
他舒展劍眉,大掌抬起,撫了一下她的臉側:“朕沒事,隻是那黃雲夢闖進來的時候,朕因為安神香,睡的熟了點,被她碰了腿上的銀針。”
說到這裡,他眼底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殺意與冷戾。
黃雲夢也真是狂妄大膽過頭了,竟以為他睡著,想要趁亂得臨幸,但蕭琅炎立刻醒了,一把抓住了她。
恰好蘇問畫跟了進來,當即就拽著黃雲夢,廝打了起來。
沈定珠拉起蕭琅炎的褲腿。
起先他不忍讓她看,故而按著她的手背。
卻沒想到,沈定珠眼眸晃著黑澤,靜靜地道:“你若將我當成與你患難與共的妻子,就讓我看看。”
蕭琅炎這才放手。
褲子拉上去,露出膝蓋上已經長合的傷口,傷疤錯落,新生出來的血肉,與旁邊的皮膚顏色不同,是兩道淡淡的淺粉。
想起岑太醫所說,蕭琅炎要強,除了纓丹草輔助,他平日裡更勤加鍛煉,催發腿上血肉生長。
所以,他好的很快,隻是再快,也需要一個過程。
沈定珠紅了眼眶,蕭琅炎當即抱住了她。
“沒事,彆擔心,黃雲夢朕已經當場賜死了,雷鴻疏忽職守,也關了起來。”
沈定珠纖細的手搭在他的胸膛上,水眸紅紅:“以後你彆躲著我治傷了,治腿的時候,就與我在一起,我親自瞧著。”
蕭琅炎挑起劍眉:“你看了會怕。”
“我不會,”沈定珠擦去眼角的淚水,抬起粉白盈盈的麵容,“既是夫妻,本就是不管什麼事,都要一起麵對。”
聽言,蕭琅炎垂首吻了吻她的眉心,沉聲認真地回了一聲:“好。”
不願讓她提心吊膽,所以,哪怕蕭琅炎是個極度要強的帝王,也願意讓她看見他最脆弱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