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定珠等了一夜,不見蕭琅炎回來,她身體吃不消,在宋嬤嬤的苦勸下,先回瑤光宮休息,直至清晨,她睡的並不安穩,聽見有人在外簾窸窣交流的動靜。
她微微睜開眼眸,窗牖上富麗堂皇的花紋,將投射進來的陽光,割成一道道光柱,塵埃在其中翻飛。
沈定珠美眸適應了這樣的光亮,才緩緩坐起身來:“宋嬤嬤,皇上回來了沒有?”
水晶珠簾外的交談聲戛然而止,不過幾瞬,宋嬤嬤與沉碧接連入內,含笑道:“娘娘醒了?皇上剛巧派人來詢問過娘娘,奴婢們回稟說還睡著。”
見沈定珠要下床,兩人立馬趕來伺候。
沉碧:“春喜剛剛去瞧過了,皇上天不亮回來的,在自個兒的乾元殿歇了會子,到了早朝的時辰就上朝去了,娘娘可以放心咯。”
沈定珠的心,卻還是七上八下的,有著淡淡的不安。
蕭琅炎到底去哪兒了?
她起身更衣,順帶詢問起繡翠的情況。
宋嬤嬤答:“岑太醫方才來回過話了,不過娘娘睡著,就沒有吵醒您,岑太醫說繡翠受了點皮外傷,不算嚴重。”
“隻是西追將軍大概氣狠了,為了繡翠跟那幾個鬨事的百姓動了手,皇上應當還不知道這回事,所以不知會如何處置。”
沈定珠坐去雕龍畫鳳的鎏金銅鏡前,看著沉碧一雙巧手,將她烏黑的雲發綰成美人髻,她微微垂下纖穠的睫毛,若有所思:“大晉曆來有規矩,士官大夫,不得與民相爭,若隨意打殺辱罵,應當處以棍罰。”
這個懲罰,沈定珠倒是不怎麼擔心,她玉手攏了攏發髻,道:“西追是個明白人,動手之前他應該考慮到了後果,何況他身為十六衛,不罰也說不過去,幾棍子罷了,他受得住。”
宋嬤嬤點頭:“娘娘,奴婢這就讓小廚房傳膳吧?您多少吃一點,昨晚在國公府就用的不多。”
沈定珠卻沒有胃口,她見沉碧為她梳妝得差不多了,便道:“皇上應當還有一會才下朝,本宮去禦書房等著他,他肯定也沒來得及用早膳。”
如此,瑤光宮的宮人們又是一通準備,陪著沈定珠擺駕去了禦書房。
這一次,徐壽不在門口,禁軍倒是也沒有攔著沈定珠,讓她進去等著了。
整個禦書房裡彌漫著好聞的書墨香,此際窗牖大敞,秋天熟透的楓葉,就在一扇窗前隨風輕搖,蕭琅炎喜歡的竹絲香,如今也換成了沈定珠偏愛的沉水香。
沈定珠坐去楓葉窗下的羅漢床上,伸手撿起一片片飄落進來的紅葉,眼前臨窗的美景,令她不由得想起一年之前的某一回。
蕭琅炎是個冷情冷性的人,對於窗戶外種什麼花、有什麼草,他從來不在意,可沈定珠生長於閨閣,她喜歡一切有雅興的東西。
好幾次她來禦書房,覺得窗外望去,一片光禿禿的景致,甚是孤零零的,便跟蕭琅炎隨口抱怨了一句。
沒想到,蕭琅炎竟記在心上,於是沒過多久,四麵窗牖外,皆讓人種了對應四種季節的樹木。
春天的是桃樹,夏天則種梔子,秋天是紅楓,冬天的那一麵窗,可見沾雪剔透的火紅臘梅。
從此以後,沈定珠來,處處都有景可賞。
她將楓葉拾好,想到蕭琅炎這個體貼她的行為,還是忍不住輕輕笑了。
禦書房明明是他常在辦公的地方,他卻按照她的喜好來布置,牆上也掛著幾幅沈定珠的墨寶,處處都有她的痕跡。
就在她回憶之時,門口傳來蕭琅炎與人說話的聲音。
“他也辦這樣的糊塗事?”蕭琅炎的聲音,帶著些許嚴厲,“那就讓他先蹲兩日大牢,好好冷靜冷靜。”
跟在蕭琅炎身邊的那人,是大理寺卿,一般唯有官員犯錯,才會輪到他們主審。
沈定珠眨著美眸瞧見,心中便猜測,一定又是哪個官員做錯了事。
蕭琅炎邁步進來的時候,看見沈定珠在等他,劍眉下的薄眸,仍是一片寂寂的沉黑。
大理寺卿連忙請安:“見過皇後娘娘。”
沈定珠起身:“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