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圈微紅:“倘若我是男子,如王兄他們一樣,也可以上陣殺敵,可我能做的,真的太少了,給人彈琴唱曲,或許很蠢,也是自賤,但我彆無長技,沈大人……讓您見笑了。”
沈遊看著她良久,什麼也沒說。
“你會下棋嗎?”終於,他開口。
薑頌寧捧著已經涼了的茶盞,愣了愣,隨後點點頭:“會一點,但是下的不好。”
沈遊語氣淡然:“下次不管是誰來做主官,你隻下棋便好,不用再唱曲彈琴,皇後娘娘也對棋藝頗感興趣,你下的好了,有機會能被皇上看中,叫去陪皇後解悶,也算你自己的造化。”
薑頌寧驚訝地睜圓了杏眼:“可是……可若是彆的官員大人要求我……”
那些大晉的言官,有的實在過分,將她當做青樓裡的藝伎一樣,讓她唱曲彈琴。
因為拿準了薑頌寧不敢抱怨,也不敢抗議,所以變著法地折騰她。
聽到沈遊這麼說,薑頌寧心中很沒底氣。
但,沒想到沈遊卻道:“倘若他們要求,你就拒絕,告訴他們,若有疑義,來找本官。”
薑頌寧睜圓了杏眼,錯愕之後,是受寵若驚的訝異。
“大人……您……”她激動萬分,磕磕巴巴之後,連忙起身謝恩,“多謝沈大人今日照拂之恩,他朝若有機會,我一定湧泉相報。”
沈遊依舊麵不改色,他永遠是那樣一副春風和煦的樣子,眉宇間透著亙古不變的疏冷。
“你不用謝我,隻是你讓我想起了一個人。”沈遊低頭,把玩著手裡已經空了的茶盞。
他似乎有一聲低不可聞的喟歎:“或許女子身在漩渦裡,本就不易。”
薑頌寧睫毛翩躚兩下,試探著問:“那人……是大人喜歡的女子嗎?”
沈遊沒說話,隻是給她添了一杯茶。
他想到的,當然不是他喜歡的人,而是他的親妹妹,沈定珠。
薑頌寧如今舉步維艱,又何嘗不是當年沈定珠的情形?那時,他跟雙親和家人,被流放漠北,靠著妹妹一個人在京城籌謀,才為他們換來一線生機。
沈定珠從不說自己受過多少苦,但沈遊想想都能猜到,這個世道,對一個孤立無援的女子,會有多麼苛刻,尤其是當她擁有漂亮的容顏時,遭遇到的不公隻會更多。
所以,今日對薑頌寧的這點憐憫,全是因為妹妹沈定珠而起。
見沈遊沉默,薑頌寧沒再追問,二人靜靜品茶,直至沈遊離開,像從前那樣,沒有多餘的言語,卻讓薑頌寧盼望著他下次來的時光。
過了幾日,沈遊不知為何不來了,原本該是他來做監督主官的日子,卻來了一位言官。
薑頌寧無從打聽,好不容易找到機會,詢問看守的官差,得到的回複卻是:“沈大人本就是臨時來幫忙的,聽說現在又有彆的差務要去忙了。”
所以,是他不會再來了?
薑頌寧心中升起淡淡的失望,像咕嚕嚕的苦水,隨著沸騰溢出了心扉。
她對沈遊的依賴,全是因為,他是大晉第一個對她展露善意的好人,他不來,她就好像重新掉回了冰窟裡。
為此,薑頌寧著實難過了好幾日,不管哪位言官再來,要她唱曲彈琴,她都不肯聽從了。
這天,那位難纏的言官申大人又來了,他年過六十,說話犀利刻薄,是最難伺候的一位官吏。
申大人喜歡聽曲,讓薑頌寧唱,她不肯,申大人便聲音嚴厲道:“公主若不從,今日這典簿上,本官隻能寫你態度傲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