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為時已晚,他的頭重重磕在棺木的一角上,黑發裡鮮血泊泊流出,可他似無所覺,目光呆滯,望著頭頂孤寂的弦月。
瞳孔布滿血線,氣若遊絲。
吊著的那口氣,一旦泄了,人也塌了。
雲溪瞬間想起南山寺內,朝霞喃喃自語的一句話。
那個僅靠著複仇的信念苟延殘喘的人,一旦信念崩塌,還能活得下去嗎?
雲溪不禁打了個寒戰。
心臟猶如被一隻名為恐懼的手捁住。
他一把扶起左成賀,急喊了幾聲,可人一點反應都沒有!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靠近,抬眼,隻見許多人高舉著火把,快速朝他們兩人圍了過來。
他立刻背起左成賀,點足掠起,可還沒能掠出幾米,一道淩厲的刀鋒破空而來。
帶著排山倒海的殺氣,直逼眉心!
他匆忙間拔刀格擋,砰地一聲,兩柄長刀在黑暗中撞出耀眼的火光。
身後背著一人,雲溪難以使出全力,被那刀光撞得身形一晃,兩人直接從半空中墜了下來。
雲溪雙足落地,用膝蓋緩衝去一部分勁力,仍然承受不住兩人的重量,狠狠砸在地上。
心口氣血翻湧,他強忍著,將喉間腥甜咽了回去。
“來者何人,竟敢掘我母親的棺木!”
弦月下,一個玄色身影頎長挺立,手握長刀,負手而立,眼裡裹挾著冰凍三尺的霜寒。
雲溪心底一寒,暗叫糟糕。
難怪刀法如此了得,原來是大公子!
此刻,左成賀的頭無力垂在他肩上,氣息微弱,眼神中毫無波瀾。
左兆桁目光掃過被震裂的棺蓋,眸底殺氣騰騰。
自從得知父母親的秘密,他就叮囑族人加強祖墳的守衛和巡視,若是發現有人接近主支墳塚,事無巨細,都要立刻稟報。
“不管是何人派你們來的,今日,都彆想活著離開!”
話落,他刀鋒一橫,飛身躍起再次朝雲溪逼近。
見過母親的空棺,撞破了左家最大的秘密,不管來者何人,都必須留下性命!
沒有得到左成賀的同意,雲溪不敢說破身份,見左兆桁目露殺氣,立刻放下左成賀,全力應戰。
黑色長刀迎風狂舞,與左兆桁淩厲的快刀碰撞,仔細看去,竟是一脈同宗。
左兆桁很快發現這個問題,目光落到雲溪那柄通體幽黑的玄鐵長刀。
莫非,那就是傳說中的鎖魂刀。
兒時,父親在傳授他刀法要義的時候,曾說過,北戎有一刀客,手握一把通體發黑的玄鐵長刀,名喚鎖魂,鎖魂的主人,也是世間為數不多的,刀法能與父親相提並論的人。
他眯了眯眼。
“你們是北戎人?”那就更不能留下活口了。
看見地上躺著的人,腰間也彆著一把長刀。他下意識以為,左成賀便是那個北戎刀客。
浮光掠影間,兩人快速過了數十招。
一刀一刀皆是真金火煉。可雲溪年紀尚小,終究難敵在戰場上真刀真槍拚殺了五年的左兆桁。
唰一聲響,雲溪被左兆桁一刀撞飛,腳下疲軟,險些沒能站穩。
就這一晃眼的空當,左兆桁又一刀劈來,裹挾著凜冽殺意,直襲雲溪脖頸。
雲溪隻覺銀芒微閃,刀鋒已逼至眼底,避無可避!
隻得認命閉眼。
死在定國侯刀下,似乎也不算太慫——
鏘!
一把長刀淩空擲來,力拔千鈞,撞偏左兆桁疾馳的刀刃。
躺在地上的人,以刀鞘拄地,慢慢坐起來。
一雙死寂無波的眸子落到他身上,逐漸地染上點點微弱的光彩。
“住手吧,桁哥兒。”
左兆桁愣住。
長刀落地,哐當聲響,回蕩在孤寂的墳塚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