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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內,左傾顏望向簾子外,凝視天邊皎潔的明月出神。
“她的話,你信?”祁燼清冷的聲音傳入耳際。
若她信了閔月,就意味著她也懷疑蔣嬤嬤有問題。
“信。”左傾顏毫不猶豫地回答。
“可是蔣嬤嬤對母親忠心耿耿……”他也覺得閔月神情不似作假,可是,他心裡更願意相信從小陪著他長大的蔣嬤嬤。
左傾顏回眸,見他劍眉微蹙,似有糾結。
忽然一笑,清亮的眸子仿佛一束刺目寒光,直直逼入他的內心。
“你不願相信的,是你父皇為了得到我母親那種種見不得人的手段吧?”
祁燼心口輕顫,一雙星目微微眯起,“你是這麼想我的?”
“若我猜錯了,你可以否認。”而不是反問。
祁燼恍然間明白了什麼,“所以,這才是你今晚不願讓我跟來的真正原因。”
想起她不久前才進宮見過母妃,“當年的事你其實早就知道了,是母妃親口告訴你的?”
“是。”她直視他的眼睛,一字一頓,“不僅僅是大哥和二哥,他還趁母親外出尋找二哥,侯府上下亂作一團的時候,對繈褓中的我下毒。”
祁燼瞳孔驟縮,袖中攥緊的拳頭青筋暴起。
左傾顏似無所覺,“我本不想這麼快讓你知道。可我又想,你說你想娶我,那便讓你提前知道娶我意味著什麼也好。”
“或許再仔細掂量掂量,你便會後悔自己的決定了。又或許上輩子,你就曾因為一個錯誤的決定,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她的聲音分明輕如鴉羽,卻在祁燼心海中掀起滔天巨浪。
他凝著她狀似輕鬆的表情,淬滿寒霜的眸子冷如凜冬。
久久沉默過後,祁燼神色低沉而壓抑,就連一貫冰冷倨傲的聲音,此時都變得有些沙啞。
“你不是我,怎知我就會後悔,又憑什麼說我的決定是錯的?”
“左傾顏,你不過是膽小害怕,生怕自己動了情有了軟肋,擔心自己要走的路有了變數,難以掌控罷了。”
“而我對你來說,就是那個變數。”
左傾顏眸光輕顫,縮在袖間的手緊握成拳,指甲陷進軟肉之中,裹挾著陣陣刺痛,卻無法讓她的心平複下來。
失神之間,一雙溫暖的大掌隔著長袖,將她的葇荑緊緊裹住。手心裡的熨燙像藏著一股力量,流入她冰涼的身體中。
一個小瓷瓶被放進她掌心。
她詫然抬眸,撞入深邃繾綣的目光之中。
“老侯爺的解藥你先收好,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我會將上一輩的仇怨調查清楚,若父皇真做了不可饒恕之事,我絕不會偏幫於他。”
他抿著唇,剛剛話中,透出無邊的悲涼和傷感。
左傾顏垂下眼簾,遮掩住眼底的心軟。
其實有一句話他說得很對。
她就是怕了,懼了。
潛意識裡,生怕前世的噩夢重演,害怕護不住在意的人。
但是,她最在意的人裡,一直都有他的位置。可也正是因為有他,她才不能有所回應……
這一生,她隻願他安然,不再為她所累!
她的手微微顫抖,突然猛地往回縮。
祁燼掌心驀然一空,夜風灌入,寒涼無比。
“左傾顏……”
見她漠然將瓷瓶收入懷中,擰頭將視線移至窗柩之外,不置一語。
他滿目悲涼凝著她優美的側顏,一種說不出的酸痛在心底翻滾,洶湧的苦味衝向咽喉之處。動了動唇,又自嘲地笑了。
馬蹄踢踏踢踏的聲音,回蕩在夜晚渺無人煙的城南長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