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而複得(1 / 2)

[您從最開始就不是救贖,您隻不過是藥力更猛的毒藥,是讓咒怨變得更加強大的血肉燃料。]

……

封斂一直都覺得自己是個承受能力很強的人。

他迎接過自己的死亡,迎接過小林夫婦的死亡,迎接過祖父母早苗夫婦的死亡,他自以為是個看淡生死的人。

但是現在他發現他錯了。

橫屍在他麵前的這個存在,遍體鱗傷。

充血赤紅的眼睛,布滿傷口的臉蛋,被淚水衝刷出的斑駁血痕,被鮮血染紅的白裙,鮮血淋漓的胳膊和軀乾,無數拳打腳踢的傷口,淤青腫脹的皮膚,翻翹不翼而飛的指甲蓋,不自然扭曲的雙腳……

他睜大了眼睛,仔仔細細地看著,不願意錯過任何細節。

明明是炎熱的盛夏。

他卻是如墜冰窖。

渾身的血液彷佛都凍結起來,化作冰刺從身體內部將他刺得千瘡百孔,卻流不出一點血液。

他顫栗著,後頸的寒毛全部豎起來,如同過電一般,強烈的嘔吐感和眩暈交織在一起,讓他痛苦不堪。

他張了張嘴想要喊出她的名字。

嘴巴開開合合卻吐不出任何字眼。

伽椰子死了。

他低頭看著女人的屍體。

一切的一切都在無聲講述著女人死前所遭遇的非人待遇。

他突然想起了八年前的那天晚上。

瓷粉的臉蛋,和蓄著月光的漂亮眼睛。

他和伽椰子漫步在回到福美館的路上。

“私も……”

那個時候,伽椰子手心的溫度,他還記得清清楚楚。

透明的眼淚無聲地溢出眼眶。

封斂神情恍惚地托住伽椰子的肩膀,把她小心翼翼地從壁櫥地上層弄了下來。

他坐在地上,扯下裝著伽椰子的黑色垃圾袋。

小心翼翼地整理著伽椰子的衣服,他托著伽椰子的肩膀,讓她依靠在自己懷中。

然後輕輕地撫摸著她冰涼的頭發。

福美館的夜晚裡,這些發絲曾經纏繞著,綻放出最美的花。

房間是燥熱的。

伽椰子的臉,伽椰子的吐息,伽椰子的身體,也是炙熱的。

因為喝了太多清酒的原因吧。

那個酒是叫什麼名字呢?

好像是太平櫻酒吧。

伽椰子很喜歡那個酒。

在福美館留宿的日子裡,他們又喝了不少。

那時候他還開玩笑,要把釀酒師傅帶回東京都去,開一家專門的店,隻賣這一種酒。

明眼人都知道他在開玩笑。

但是伽椰子卻靜靜聆聽著,最後小聲地附和了一句“如果小林想那麼做的話,我會支持小林的。”

伽椰子真可愛。

他和伽椰子相處的時候,好像總是他在說話,伽椰子矜持地聽著,最後小小地附和一句。

伽椰子總是很捧場,無論他說什麼話,都會溫溫柔柔地回應。

雖然很內向,不擅長表達內心,但是依舊很可愛。

所以他才覺得伽椰子很適合珍珠這種珠寶。

堅硬的蚌一旦被撬開,就會毫無保留地展露柔軟的自己。

伽椰子就像是河蚌。

雖然灰撲撲的不起眼,但是內心卻如珍珠一樣,潔白溫柔。

所以他買了珍珠戒指作為求婚戒指。

他們本來是能夠結婚的。

……

撫摸著伽椰子頭發的手控製不住地顫抖,封斂再也無法忍受,他緊緊地把伽椰子摟緊懷中。

一滴、兩滴、

溫熱的眼淚從眼眶跌落,砸到伽椰子的臉上。

他痛苦地抱著伽椰子冰涼的屍體,茫然地看著四周,無助地哭泣著。

“伽椰子……”

人在痛苦到極點的時候,是會痙攣嘔吐的,以前封斂並不相信,但是現在他終於體會那是怎樣一種感受了。

視野裡的一切都在模糊旋轉,而懷中冰冷的屍體永遠也無法捂熱,封斂咬緊了牙齒,額頭甚至鼓起了青筋。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呢?

他托起了伽椰子的一隻手,自虐般地觀察著。

伽椰子的手上已經沒有幾片完整的指甲了。

臟兮兮的、血肉模糊的、

不難想象她曾經是多麼強烈痛苦地掙紮過。

封斂的瞳孔顫抖著。

他輕輕吻了一下那隻灰白色的手。

“很痛吧,伽椰子?”

他輕聲地說著,慢慢握緊了伽椰子的手。

“如果,我能夠早點來到你身邊的話……”

“如果,我沒有忘記你的話……”

“如果,我們結婚的話……”

他喃喃自語著。

溫熱的淚水化開了伽椰子臉上結塊的血淤,流下了一道道血痕。

若非伽椰子已經死去,那倒像是她的眼淚。

“那天我去了……公園那裡、”

他哽咽著。

“伽椰子穿了白色的裙子,我看見了……”

“非常漂亮……”

他想起了伽椰子日記本裡的話。

——小林沒有來、小林沒有來、小林不會來了、小林有了彆人……好痛苦、我的存在還有意義嗎?

“我去了、”

“我去了、”

他一字一句重複著。

可是停止呼吸的那個人再也聽不到了。

“那天、我是有驚喜要送給伽椰子的、”

喉嚨像是被澆灌了滾燙的鐵水,他的嘴巴開開合合,卻痛苦得說不出聲音了。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