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懲罰(2 / 2)

“哦你說那個男孩啊。”

總算是明白了她的意思的吉崎慶子擺了擺手。

“那個孩子的話,我可沒看到,應該是早就走了吧。”

事實上,如果不是從丈夫口中得知男孩家裡有事昨晚連夜離開了新瀉,吉崎慶子也不敢這麼大大咧咧地來川又家。

畢竟那個男孩可不是什麼好忽悠的對象,要是有他在,今天無論吉崎慶子想要做什麼,肯定都是沒戲的。

“走了?!”

伽椰子尖銳的嗓音讓她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對啊,估計昨天晚上就走沒影了,我可是坐最早一班電車來的,沒在電車站看到那個孩子。 ”

她的語氣十分敷衍,但是伽椰子完全沒有注意。

走了?

小林走了?

伽椰子滿腦子都是吉崎慶子說的話,連昨晚自己被入戶襲擊的事情都忘卻了。

小林走了?

這是什麼意思?

伽椰子抓著吉崎慶子的手不自覺開始用力。

直到被吉崎慶子吃痛地甩開,她的表情依舊是迷茫的。

吉崎慶子摸著胳膊,本來還想找她算賬,但是看見她那副披頭散發,額頭帶傷的模樣,嘴唇抽動了幾秒,還是轉過身去,不想再搭理伽椰子。

“要不是看在剛發生了這種事情的份上,我才不會這麼好說話。”

她拎著垃圾,嘟囔著走下了樓,路過了客廳想起了茶幾上的東西,處於自己是剛剛複職的立場,還是敬職敬責地對著二樓喊話。

“伽椰子?桌子上的麵要倒掉嗎?”

結果話音剛落下,伽椰子的身影就從她身旁竄過,這可給吉崎慶子嚇了一跳。

果然,無論怎麼看,她都喜歡不起來這個孩子。  看著站在茶幾前的伽椰子,吉崎慶子翻了個白眼。

伽椰子強忍著淚水,身側的雙手攥得緊緊的,連骨節都開始發白。

“伽椰子,再怎麼貪玩也不能拿食物惡作劇啊,這是不好的……”

吉崎慶子的抱怨聲在身後響起,伽椰子卻聽不進耳朵。

她的眼睛睜的大大的,死死的看著那碗麵條,耳邊再次響起了小林的聲音。

——我很快就回來。

“這個我處理掉了?”

吉崎慶子端起瓷碗,就要往垃圾袋裡倒。

像是尖銳的錐子刺入腦海,她神情恍惚著突然有些偏執了起來,尖叫著撲過去搶走吉崎慶子手裡的麵碗。

“不行!那是要給小林吃的——”

她丟下這句話,便捧著碗跑回二樓,慶子被她的突然爆發嚇了一跳,臉上露出了厭惡的神色。

“怎麼回事這個孩子,真是討厭。”

吉崎慶子不爽地踹了一腳沙發,然後拎著垃圾袋往廚房走去。

一想到接下來還要繼續和這個讓人倒胃口的孩子相處,吉崎慶子就有些渾身不舒服。

樓上的伽椰子並不知道吉崎慶子的心情,伽椰子光是盯著眼前的麵碗,就陷入了恍惚甚至癲狂的狀態。

怎麼了?怎麼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為什麼小林離開了,啊啊啊——

為什麼???!

她神經質地不斷啃著自己的指甲,眼睛也不住的左右亂瞟,頭顱很僵硬的扭動著,一副可怕的姿態清晰的印在梳妝台的鏡子裡。

她像瘋了一樣不停的回想昨天與小林俊介的相處細節,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小林微笑的模樣,小林關切的眼神,小林溫柔的話語……小林小林小林,她滿腦子都是小林俊介。

——伽椰子真是好孩子呢。

——實在是感謝,伽椰子這麼體貼真是幫大忙了。

——我,明年、還想和伽椰子一起、出來玩。

……

小林說過的話一遍遍回放在她的耳邊,伽椰子的眼睛布滿了血絲,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小林會離開的理由。

……

……難道自己被小林討厭了嗎?

猶如閃電擊中骨髓,令人無法自控的戰栗感沿著脊柱攀爬上了伽椰子的腦神經。

是了,隻有這個理由了。

她被小林討厭了。

所以小林才會不告而彆。

嗚嗚嗚嗚嗚——

為什麼呢為什麼呢為什麼呢??

是自己的錯,全部都是自己的錯,啊啊啊!小林,最喜歡你了小林,對不起小林,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自己沒有辦法留下小林呢?!!

她自我厭惡著,從心底騰起一陣強烈的憤怒,她恨自己,因為自己的錯才讓小林討厭自己才讓小林選擇離開。

伽椰子抬頭看著鏡子,在光潔的鏡子裡她看到了妖怪的眼睛和醜陋的自己。

伽椰子突然淒厲的笑了起來。

她端起眼前的麵碗,徒手抓了一坨狠狠的塞進嘴巴,冰涼的、黏膩的、夾生的麵條配著沒有味道的味增湯,在嘴巴裡混雜出讓嘔吐的味道。

她仔細感受著嘴巴裡的味道,那垃圾一樣的食物,讓她一直強忍的眼淚終於開閘流了出來,伽椰子狠狠地咀嚼著,甚至咬到了舌頭。

她雙手並用著一把一把往嘴巴裡塞,來不及吞咽就塞進更多的麵條,終於抵到了口腔深處。

一陣控製不住的反胃感翻湧而來,她弓著身體痛苦的嘔吐著,脖子上的經絡恐怖的凸起著,胃液混著剛剛咽下去的麵條被吐在榻榻米,帶著紅色血跡的唾液拉著絲垂在地上。

她也不在意,就著被打翻的麵碗繼續塞,可是嘔吐感接二連三襲來。

吃下去吃下去吃下去啊!!!!這是要給小林的食物,一點也不能浪費,可惡快點吃下去啊!!!為什麼為什麼要吐出來???!

她突然發出崩潰的嘶吼夾雜著哀淒的尖叫,咳嗽著栽倒在地上。

發絲、衣服上、包括手腕上的手帕都黏著粘稠的液體,無比的狼狽。

樓下的吉崎慶子聽到動靜立刻衝上了樓,看見伽椰子倒在嘔吐物旁,沒見過這陣仗的吉崎慶子尖叫一聲慌慌張張地跑下了樓,然後撥通了川又比呂的電話。

躺在榻榻米上的伽椰子,意識恍惚的聽到樓下吉崎慶子的講話聲。

“打擾了,川又先生,是這樣的,伽椰子這孩子出事了!現在能趕回來嗎?”

“啊,也不是很嚴重,但是孩子嘔吐了。”

“中暑嗎?”

“哦,好好,我明白了,起居室的抽屜裡有藥是吧,嗯嗯,真是給您添麻煩了。”

哢噠一聲,應該是掛斷電話了,不知過了多久,一個女聲在伽椰子身邊響起。

“真是的,隻會給彆人添麻煩,煩人的孩子……啊,好臟,真惡心。”

……

這樣啊……

對不起,真是對不起……

我,是個討人厭的孩子。

伽椰子蒼白的嘴巴動了動想要道歉,但最終還是失去意識昏過去了。

吉崎慶子嫌惡清理著地上的濁物,看了眼伽椰子同樣沾上嘔吐物的衣物,她抱怨著把對方的外衣連同手腕上的手帕一起弄下來裝到垃圾桶裡打算待會扔掉。

她才不要洗這些惡心的東西,直接扔掉就好,反正這個家不差錢。

至於伽椰子手腕的傷口完全被她無視。

樓梯咯吱咯吱響了又響,女人的咒罵聲漸漸遠去,有風穿堂而過,一切嘈雜醜惡的事情都隱退在風聲之後。

那風不停歇掠過屋脊和樹林,如頌歌般悠揚,久久不息,打著卷有些殘破的白色花瓣,追著風滯留在角落裡,那花叢上大顆大顆開的極盛的茶花還是在不屬於自己的花期靜靜的衰敗掉落了。

——伽椰子!明年、我們還一起看煙花大會,好不好?

——嗯,約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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