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寬敞的禦街上繼續踏踏前行,馬車內的兩人卻沉默了。
雖然多多少少出於個人情緒,包拯對張昇無情鞭撻,把他描繪成一個卑鄙無恥的小人,但範寧卻從包拯的描繪中,發現了張昇不一般的手段。
比如,他對包拯上任時過來砸場子,而對自己上任卻保持了沉默,就說明這個人並不愚蠢,包拯這種老資曆,有足夠的自禦能力,他來砸場子天子不會動怒,但自己卻不一樣,他來砸自己的場子,天子就不會饒他。
他對自己采取了冷對措施,說明他心中很清楚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其次便是他對付趙宗實,看似膽大妄為,投書不經複檢便拿去告狀,這恰恰是張昇精明之處,因為他告的皇族而不是大臣,這件事就會變成私事而不是公事。
另外,讓範寧關注的是,這個張昇選擇時機非常好,正好是在天子心情糟糕時告狀,這是巧合嗎?
絕不是,這是張堯佐在宮中的關係給他們提供給的情報。
種種跡象表明,這個張昇絕不是省油的燈,能當上右諫議大夫,絕不是因為他是張堯佐親戚那麼簡單。
不過自己暫時和他不會有什麼交集。
正想著,馬車停了下來,宣德門到了。
今天是中等朝會,朝會在紫微殿舉行,此時天已經麻麻亮,暮色開始變得稀薄,晨曦從暮色中一點點擠入,廣場和宮殿的輪廓也變成清晰起來。
朝會時間是卯時一刻,也就是上午六點半,現在才剛剛到卯時,還有近半個小時的樣子。
廣場上官員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天,剛才包拯被一名官員叫住,範寧便獨自一人來到廣場上。
他也算認識了不少官員,但現在,他居然沒有看見一張熟悉的麵孔。
每個官員都在有意無意地打量著他,卻沒有一個人邀請他進入他們談話的小群體。
很快,範寧便敏感地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他就像一朵帶刺的玫瑰,經營鯤州的耀眼,執掌諫院的權勢,都讓他不敢小瞧他。
但他身上的刺卻讓人不願接近他,這個刺就是他破壞了文官升遷的規矩,他太年輕,資曆也太淺,沒有多少人願意和破壞規矩的人深交。
範寧正不知該去哪個方向時,身後忽然有人叫他,“範賢弟!”
這個聲音很熟悉,範寧回頭,隻見一個身材敦實,麵容樸實的官員正快步向自己走來。
“王兄!”
範寧頓時認出了來人,正是多年未見的王安石。
範寧連忙迎上前笑問道:“王兄,你幾時調回朝廷的,我竟然不知!”
“比你早幾天,賢弟今天是第一天上任吧!”
“昨天上任的,對了,我還不知道兄長新職。”
“我在三司,任度支判官,官職還是掛在戶部,出任郎中。”
範寧忽然想起王安石進京任職是要上交《萬言書》的,那是全麵闡述自己改革思想的第一步,應該就是今年吧!
“官家召見兄長了?”範寧小心翼翼試探道。
王安石目光一黯,搖了搖頭,“我十天前給官家上了萬言書,希望能當麵闡述我的新政思想,但到現在沒有消息,說實話,我心中很沮喪啊!”
範寧也不知該怎麼勸他,他沉默一下笑道:“不如中午一起吃飯吧!”
“好!中午我一般在上東門外斜對麵的清風酒樓,你來找我就是了。”
這時,大殿上的鐘聲敲響,卯時一刻到了,殿門開啟,百官們開始三三兩兩向大殿內走去。
…………
朝會比想象中的還要枯燥無聊,關鍵是討論的幾個議題和他沒有任何關係,其中一個議題倒是和鯤州有點關係,那就是流民安置,不過鯤州已經有五千戶百姓,不會再進人了,去琉球府倒是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