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剛走回到自己府門處,管家婆便迎上來道:“官人,有一個姓李的官員來找,說是你的下屬。”
範寧立刻想到了李唯臻,他點點頭,又吩咐管家婆道:“你去看看,今天的《朝報》和《小報》各買一份回來。”
“我這就去!”
範寧走進了府內,穿過樹林,果然看見了李唯臻,他正站在翠雲峰前欣賞這塊京城第一名石。
範寧走上前笑道:“李諫司今天怎麼不在家休息?”
李唯臻苦笑一聲,“原本是在家休息,但剛剛得到一個消息,趕來通知知院。”
李唯臻壓低聲音道:“薛宗孺死了!”
範寧一怔,“是怎麼回事?”
“昨晚在監獄裡自縊而亡,大理寺給出的結論是畏罪自儘。”
範寧眉頭皺成一團,又問道:“你覺得可能嗎?”
李唯臻冷笑一聲道:“薛宗孺年輕時是出了名的紈絝子弟,貪生怕死之徒,他才不會自殺,再說這又不是什麼大罪,流放幾年就回來了,如果歐陽修給他說說情,說不定流放都不用,我不相信他是自殺,而且聽說他昨天審問時招出了賈昌朝和張堯佐。”
範寧心裡明白,薛宗孺應該是被滅口,估計天子也不會再追究,這個案子就這樣結束了。
“《小報》那邊有消息嗎?”範寧又問道。
李唯臻點點頭,“《小報》聽說是認罰一萬貫,但堅決不道歉,可以理解,錢家怎麼可能給歐陽修道歉。”
這個結果在範寧的意料之中,《小報》這些天拚命黑歐陽修,倒不是因為錢家支持琅琊王,而是錢家和歐陽修有仇,歐陽修在編撰五代史時,評價吳越錢氏實施嚴刑峻法,殘暴虐民,引起錢家的極大不滿,認為歐陽修是捏造事實,歪曲曆史。
《十國春秋》中甚至有這麼一個記錄,歐陽修曾十分喜愛一名妓女,但這名妓女卻被錢惟演霸占,使歐陽修對錢氏深恨之。
其實歐陽修得罪的人還不少,他推行文學改革,得罪了一大批保守文人,這些保守文人的弟子都是因為歐陽修主考幾次科舉而名落孫山,斷人仕途,歐陽修怎麼能不遭人恨。
甚至連包拯和他的關係也很糟糕,歐陽修一直抨擊包拯胸無才學,隻靠沽名釣譽來升官,雖然包拯和他都支持趙忠實,但兩人關係卻很冷淡。
這就是這次歐陽修被禦史薛宗孺誣陷,禦史中丞包拯卻冷眼旁觀的主要原因。
所以以錢家的傲氣,他們怎麼可能向歐陽修道歉。
“這件事我知道了,我們已經問心無愧,這件案子就算結了,你回去休息吧!明天我們再整理一下彆的案子。”
“那卑職告辭!”
李唯臻行一禮便匆匆走了。
不多時,管家婆拿著兩份報紙走進中庭,把報紙遞給範寧,“這是今天剛出的報紙,請官人過目!”
“多謝了!”
範寧接過報紙便向內宅走去,他先打開的是《朝報》,朝報比較嚴肅正統,一般會報道昨天發生的重大朝廷政務。
頭版頭條的新聞是吏部左侍郎柳雲被貶,這確實是一件大事,但報紙上卻沒有詳談被貶黜的原因,這裡麵沒有提到歐陽修,甚至沒有提到薛宗孺。
範寧找了半天,隻在第二版最下麵的一條新聞上找到了薛宗孺被下獄問罪的消息,裡麵隻是提到薛宗孺瀆職,彈劾歐陽修不實,被大理寺下獄問罪。
終於提到了歐陽修,隻是在很小的一個地方提到,但彈劾歐陽修具體什麼內容卻沒有說。
範寧心中有了一種不祥之感,連比較正統的《朝報》都用一種含糊其詞的手法替歐陽修正名,那麼《小報》還能指望嗎?
範寧又打開了《小報》,果然,今天的《小報》已經不再提及歐陽修了,而是在談論東京十大名妓,但找遍了報紙的任何版麵,都沒有一絲關於歐陽修平反的消息。
由此錢家對歐陽修平反一事是多麼的不甘心,天子要求他們必須給歐陽修正名,但並沒有說讓他們在哪份報紙正名,所以他們選擇了讀者較少的《朝報》,用一種含糊且隱蔽的手法替歐陽修正名了。
但道歉絕對沒有,他們選擇了認罰一萬貫錢。
“夫君在歎息什麼?”朱佩在一旁問道。
“我在歎息輿論操縱之厲害。”
範寧搖搖頭又妻子道:“我們下午去一趟三祖父府上吧!”
“去找他做什麼?”朱佩不解地問道。
“我想找他聊聊,看看他能否辦一份報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