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幾歲時跟一個草醫學了兩年,大概懂一點皮毛。”
“那爹爹有沒有想過在鎮上開一家醫館?”
“醫館?”
範鐵舟奇怪看了兒子一眼,去一趟京城彆的沒學會,這些不切實際的想法倒有了。
“快走吧!彆胡思亂想了。”
他沒有理睬兒子的建議,加快速度向村東頭走去。
小學塾離範寧祖父家很近,占地約兩畝,四周用泥牆圍了個院子,院子一角,一棵大樹亭亭如蓋。
小院中有三間屋,分為大童班和小童班,約二三十人,村裡周員外從鎮上請了一個老秀才教孩子們讀書。
這兩天是交費的日子,家長們都陸陸續續來學堂交明年的學費。
“等會兒你不要說話,由我來和顧先生談!”
今天是來退學,大家情緒不會太好,範鐵舟怕兒子說話不當得罪了顧先生。
範寧點點頭,適當裝傻他也不反對,傻呆呆的最大好處,就是他不行跪禮,彆人也不會說他什麼。
他自從取代了範呆呆後,還是第一次來學堂,根本就不知道所謂顧先生長什麼模樣。
“喲!這不是阿呆嗎?好久不見了。”
迎麵走來一個胖子,衣服裡就像塞了個大西瓜,比八個月的孕婦還要更顯福態。
“蔣員外也是來教學費?”範鐵舟微微拱手行一禮。
“哪裡!我兒子準備考延英學堂,想請顧先生給我兒子加點料。”
蔣員外又探頭看一眼範寧,目光中充滿了嫌厭。
“我說阿呆實在不行就彆讀了,彆人不知道,還以為咱們蔣灣村小學塾有多差,我兒子去鎮裡考試都不好意思說是來自蔣灣村小學塾。”
“蔣員外也不能這樣說,這兩年阿呆還是有進步的嘛!”
從學塾裡出來一個老者,皮色焦黃,下巴上留著一撮山羊胡,臉上帶著虛偽的笑容。
他便是教孩子們讀書的老秀才顧先生了。
現在對他來說,收錢是第一要務,所以一些言不由衷的讚美之言也偶然會從他嘴裡出來。
“範....”
顧先生忽然想不起範寧的官名了,隻得乾笑兩聲,“阿呆,我們好久不見了,還記得為師嗎?”
範鐵舟輕輕推了兒子一下,讓他趕緊跪下給師父磕頭。
範寧卻一臉傻呆呆地望著眼前這個老者,“我....我怎麼記不得你是誰了?”
旁邊幾個家長紛紛搖頭,這孩子大病一場後更傻了,居然傻到連自己先生都不認識了。
“寧兒!”
範鐵舟心中有數,兒子這是在裝傻呢,他咬牙低聲催促,“還不快給先生磕頭!”
“嗬嗬!不用了,先進來交錢吧!”
看著範寧傻呆呆的模樣,顧先生也是一陣心煩,他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領著範家父子向自己房間裡走去。
範鐵舟連忙將竹簍遞給顧先生,“這是幾條鮮魚,給先生的一點心意。”
顧先生還以為竹簍裝的是錢,不料卻是幾條魚,太湖邊的人誰會稀罕魚?
他這兩年上頓魚下頓魚,早已吃得快吐了。
顧先生眉頭一皺,“你今天不是來交費的?”
範鐵舟歉然道:“我家寧兒可能....明年不在這裡讀書了。”
“什麼!”
顧先生的聲音突然變得高亢起來,就像一隻興奮過頭的公雞。
“我沒明白你的意思,你家阿呆明年要去哪裡讀書?”
範鐵舟半響才吞吞吐吐道:“我想.....明年讓孩子去....鎮裡讀書。”
旁邊看熱鬨的家長們頓時一片哄堂大笑。
“哎喲喲!”
蔣員外走上前上下打量範寧,好像是第一次見到他,“嘖嘖嘖!居然要去鎮裡讀書,莫非這呆傻的毛病是父傳子的?”
“難怪你兒子那麼傻!”範寧冷冷回了一句。
“你說什麼?”蔣員外的臉頓時變成了豬肝色。
“阿寧,彆亂說話!”
範鐵舟一把兒子拉到自己身後,冷淡地對蔣員外道:“我家阿呆不會說話,員外彆放在心上。”
“我知道他是傻子,所以我不計較,若是彆的小孩說這種話,我非把他....把他....那個了!”
蔣員外望著範鐵舟魁梧的身材和鐵棒一樣的手臂,他心中最終還是有點發虛。
範鐵舟沒理睬他,又向顧先生拱拱手,“顧先生,真的不好意思了!”
顧先生鼻子裡重重噴了一股冷氣,負手望著天空,鐵青著臉一言不發,意思是說,你自己看著辦!
範鐵舟隻得歎了口氣,他帶範寧來學塾,是想讓兒子給先生磕三個頭,好好感謝先生兩年來的教導。
可現在看來兒子是不肯磕這個頭了,無奈,他便拉著兒子向大門外走去。
這時,顧先生眼看五貫錢真的沒了,他再也忍不住,在院子裡氣急敗壞地跳腳大罵。
“你兒子就是個蠢蛋,沒見過像他這樣蠢的學生,哼!還想去鎮上讀書,做夢吧!誰肯收他這樣的蠢蛋,我顧字就倒過來寫!”
範鐵舟就當沒聽見,拉著兒子快步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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