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穎和盧若華早得了囑咐,一同行禮:“見過郡主。”
娘說了,當著爹的麵叫大姐,爹不在的時候叫郡主。
梅姨娘這份小心知趣,落在薑韶華眼底。
薑韶華漫不經心地一瞥:“梅姨娘請起,你們兩個也起身。”說著,越過他們,進了院門。
沒有攆她。
梅姨娘暗暗舒一口氣,忙拉過一雙兒女,小心翼翼地跟著進了院子。
盧穎垂著眼沒有張望。盧若華才四歲,天真爛漫,早已忘了親娘囑咐,東看看看西瞧瞧。
進屋後,薑韶華坐了上首,梅姨娘壓根就沒坐的念頭,規矩地立在一旁。盧若華嬌聲嬌氣地張口:“娘,我腿酸。”
梅姨娘心裡一緊,正要低聲哄幾句,就聽郡主淡淡道:“都坐吧!”
梅姨娘感激地應一聲,領著兩個孩子坐了。她沒敢再等郡主發話,柔聲道:“奴婢領著他們兄妹來給郡主請安,有打擾郡主之處,還請郡主見諒。”
姿態謙卑極了。
事實上,前世謀奪王府家業的人一直都是盧玹。梅姨娘沒那個能耐,也沒那份膽量。盧玹後來一個美人接著一個美人納進府,梅姨娘年老色衰失了寵愛,唯一能倚仗的,就是一雙兒女。
薑韶華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對梅姨娘的態度陡然溫和許多:“梅姨娘有這份心,不妨時常過來。”
梅姨娘驚喜地抬頭:“郡主說的是真的麼?”
薑韶華抿唇微笑:“梅姨娘是王府老人,伺候我娘數年,這些年又伺候父親,生養一雙兒女。謹言慎行,樣樣小心,我都看在眼底。”
“祖父以前也常誇讚梅姨娘是個知禮懂禮的。要不然,也不選特意選中姨娘去父親身邊。還為姨娘抬了名分。”
“姨娘在我麵前,可以隨意些,不必拘謹。”
梅姨娘萬萬沒料到薑韶華態度這般溫和,頓時受寵若驚,坐都坐不住了,起身應道:“王爺待奴婢恩重如山,郡主也這般寬厚溫和,實在是奴婢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薑韶華微微一笑:“姨娘一口一個奴婢,將穎弟和若華妹妹又置於何處呢?他們兩個雖不姓薑,卻是我同父的弟弟妹妹。就是為了他們,姨娘也該將腰杆挺得直一些。”
梅姨娘眼都紅了,說不出話來。
府裡人人羨慕她的好運道。隻有她自己清楚,自己日子過得有多憋屈。盧玹從來都沒正眼看過她。她很少在人前露麵,怕礙了郡主的眼。
今日她奉盧玹的命令,硬著頭皮來給郡主添堵,來前就做好了被百般羞辱的準備。
沒想到,郡主這般善解人意,這般溫和體恤……
薑韶華已看向盧穎:“聽聞你已經開蒙讀書了。”
盧穎抬起黑白分明的眼:“是,父親每日撥一個時辰,教導我讀書認字。”
盧穎承襲了盧玹的好相貌,眉眼間又有梅姨娘的秀氣柔和。對著這麼一個乖巧早慧的孩子,很難生出惡感。
薑韶華溫聲道:“父親平日喜歡文會,三不五時就要出府。再者,你每日隻學一個時辰,時間也少了些。我替伱尋一個好夫子,專心教你。等過幾年你長大了,我送你去荊州府學讀書。”
盧穎有些懵,梅姨娘卻已激動得全身發顫,用力扯住兒子的衣袖:“還不快些謝過郡主!”
南陽郡是郡主的,南陽王府也是郡主的。郡主一句話,勝過盧玹千言萬語。
盧穎乖乖道謝。
梅姨娘也起身,鄭重謝了郡主恩典。
在一個母親心中,沒有什麼比兒子讀書前程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