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張家塢堡。
“你說什麼?!”
“他,他竟然拒絕受降?”
“還要將我張家堡夷平?!”
張琰躲在塢堡的議事廳內,聽到親信們帶回來的消息,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他萬萬沒想到,那個可恨的冠軍侯竟然如此決絕,連一絲談判的餘地都不給。
我明明都已經認錯輸誠了,你就非要趕儘殺絕不可嗎?!
張琰的眼神中帶著絕望,他目光在議事廳內掃視一圈,試圖從那些同樣麵露驚恐的親信們身上找到一絲安慰或希望。
然而,回應他的隻有一片死寂和絕望的眼神。
那報信的親信把頭低的深深的,甚至都不敢去看張琰的眼睛。
“不,不可能!”
張琰在堡內來回踱步,雙手緊握成拳,眼中閃爍著不甘與憤怒的光芒。
“他怎敢如此?怎敢如此啊!”
“那姓蘇的不是還要討董去嗎?”
“怎麼會有這麼大閒情來對付我?”
“如此趕儘殺絕,他就不怕我魚死網破,與他拚個你死我活嗎?!”
張琰的咆哮聲回蕩在議事廳內,但回應他的隻有死一般的寂靜。
他的親信們一個個低垂著頭,大氣也不敢喘,生怕觸怒這位已經陷入瘋狂邊緣的家主。
張琰的憤怒和不甘是可以理解的。
他本以為,憑借自己在弘農郡多年的經營和勢力,即便得罪了冠軍侯蘇曜,對方也會有所忌憚,不敢輕易對他動手。
畢竟,弘農郡的世家大族們盤根錯節,關係複雜,牽一發而動全身。
蘇曜若真要對他下手,勢必會引起其他世家的反彈和不安,甚至可能引發更大的動蕩。
他這次出逃城外,就是想坐看城內局勢發酵,讓那冠軍侯狠狠的碰一鼻子灰來。
然而,他卻怎麼也想不到,這位年輕的冠軍侯竟然雷厲風行的鐵腕出擊,在弘農城把那些世家們殺得是人頭滾滾,血流成河。
當張琰在城中的線人來報,他的妹夫趙岱全家被誅,其他世家弟子們也一個個被問罪斬首,甚至不乏有人被抄家滅族時,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瘋子,簡直是個瘋子!
世家,尤其是本地的世家大族乃是治理當地的基礎。
那個冠軍侯竟然真的敢把桌子都給他掀了。
這等決心,這等瘋狂,讓張琰幾乎嚇尿了。
他可是有家有室,有宅有地的人上人。
隻是想爭取點利益,可不是想跟瘋子賭命。
於是乎,在得到信兒的當天,張琰就派出了最得力親信,前去認輸投誠。
然而,結果卻是蘇曜冷酷無情的拒絕。
自己到底犯了什麼錯?竟然非要被抄家滅族不可嗎?!
“要不,要不咱們趁夜逃跑吧?”
“他不是說明天才攻城嗎?”
有那親信瑟瑟發抖的發言。
他們很清楚,冠軍侯的大軍勢不可擋。
雖然張家堡也頗為堅固,人數也不少。
但是依靠他們這些粗經訓練都難以恭維的家丁和仆人,想要抵抗蘇曜訓練有素的精銳大軍,無異於螳臂當車,自尋死路。
然而,張琰卻猛地搖了搖頭,斷然否決了逃跑的提案:
“逃跑?你想逃到哪裡?”
“下山的道路已被那姓蘇的大軍截斷,貿然突圍隻有死路一條!”
“就算僥幸有幾個人趁著夜色在混亂中溜了出去,這冰天雪地的時節,又有幾個人能挨到第二天早上?”
“那,那咱們莫非就要束手等死不成嗎?”
親信們絕望了。
張家堡議事廳中的各位張家的頭頭腦腦們也都露出了絕望的表情。
甚至,有的人看向張琰的眼神都帶著分怨毒。
這一刻,他們忘記了張琰昔日大搞兼並,擴張張氏勢力,帶他們喝酒吃肉的功績,眼中現在就隻剩下怨恨。
若不是張琰一意孤行,非要招惹那蘇曜他們張家又怎會落到如此地步?
這可是夷族啊!
完了,全完了。
“不!咱們還有機會!”
張琰赤紅著眼睛怒吼:
“我等絕不能就這麼坐以待斃!”
“你們已經聽到了,那個狂妄的混蛋想要殺了我們所有人,那咱們就必須讓他付出代價。”
“為今之計,隻有拚死一搏,死中求活才可!”
“這”
麵對張琰的咆哮,眾人麵麵相覷,顯然沒多少信心。
講道理,能坐在這大堂中的,哪個不是張家的人精?
他們都知道那冠軍侯威名遠播,百戰百勝,怎麼可能是他們這些隻會鄉裡械鬥的人能對抗的?
農民就是農民,沒有經過充足的訓練,就是穿上了鎧甲也不會是那些精兵對手。
更何況,他們外無援軍,困守孤城,等蘇曜把張家堡一封,他們剩下的就隻有等死而已。
“諸位莫慌!”
臨到最後關頭,知道自己已無路可走的張琰反倒冷靜了下來。
他深吸了口氣,緩緩道:
“我們並非沒有勝算。”
“就在日前我剛回來的時候,以防萬一我就派了匹快馬去潼關請朝廷的幫助。”
“段將軍他們承諾了,會關注這邊的戰況。”
“現在又是寒冬臘月,那姓蘇的翻山而來,隻要咱們守上個十天半月的,消耗一下,待大雪封山,其糧草不濟必得退兵。”
“到時候潼關朝廷的部隊也會拍馬趕來,兩相夾擊下,那姓蘇的必死無疑!”
“真的嗎?”
張琰的親信們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希望的光芒。
“家主,你說的是真的嗎?段將軍真的會來救我們?”
張琰目光閃爍了一下,咬牙道:
“當然是真的,我何時騙過你們?”
“但是十天半月的,就咱們這些家丁和農夫,怕是受不住吧。”
一個年老的張家長輩不放心道。
“守不住也要守,我們已無路可逃!”
張琰握拳說:
“何況,咱們又不是跑到野地裡和他那些騎士們決鬥,有這祖宗庇佑的張家堡,莫說是十天半月,隻要大家齊心協力,就是守到開春糧草耗儘時那又有何難?!”
“更彆提,咱們張家還養了一群刀口舔血的死士。”
“那些人整日好吃好喝的被咱們養著,現在主家有難,他們也該出來乾活了!”
“家主說的是,咱們還有希望!”
“齊心協力,隻要守住我們就可以翻盤!”
“我張家見過的大風大浪多了,哪一次不都是安然渡過,這一次定然也一樣!”
聽到張琰的話,他在議事廳內的親信們紛紛鼓噪起來。
那祖宗庇佑的張家堡和其蓄養的死士,成為了他們最後的希望。
這倒不是他們覺得祖宗會顯靈,而是張家塢堡,確實地形特殊,庇佑他們渡過了無數次的磨難。
這座塢堡,比起弘農郡其他那些頂級世家在交通樞紐,靠河而建的莊園有著本質不同。
它並非建立在平原,而是在弘農西邊,陝縣南部的山穀之中。
其北麵背靠本地名山高陽,南部則是坐擁一整塊群山環抱的盆地,乃是張家的根基之地。
這裡特殊的地形,堪稱是天然的割據場,張家以此地為核心,曆經近百年努力,兼並了盆地中八成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