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些事情,卻不該由她在趙星月麵前說出來。
“你不說,當年的事情我也知道。”
沈青薇倏地抬頭,趙星月剛剛那句話裡,她聽出了無儘的血腥味。
不過很快,趙星月的語氣又恢複了正常,仿佛剛剛一閃而過的殺氣,隻是沈青薇的錯覺。
趙星月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你知道你母親的名字嗎?”
“知道,”沈青薇將自己的訝異掩飾的很好,她小聲地回答道:“蘇夜晴,我在母親留下來的書上看到過。”
趙星月看向窗外,目光顯得有些縹緲,“我認識晴姐姐的時候,才十歲。”
“那個時候,她才十四歲,卻已經是天下聞名的美人,提親的人幾乎要踩破了蘇家的門檻,甚至連我父皇,也因此召見過當時是皇商的蘇家人。”
沈青薇眯著眼,儘管從未見到過,她已經能夠想象出自己母親當年受儘萬眾追捧的模樣。
趙星月一點點回憶著自己曾在記憶中看到過的畫麵。
這個世界的原身和沈青薇的母親,的確有那麼一段關係,且不僅僅是舊識,說得更準確一些,應該是至交好友。
兩人相遇時,蘇夜晴十四,原身十歲。
兩人雖相差了四歲,但並不影響她們之間友誼的展開。
先皇好色,召蘇夜晴入宮後,驚為天人,恨不得立即納入宮中,日夜享美人的暖玉溫香。
當時的先皇已經年過半百,頭發花白,又因常年縱欲過度,且沉迷長生之術,老態儘顯,臃腫醜陋,正值青春的少女,如何看得上一個比自己父親還大的垂暮老人。
說起來,蘇夜晴會嫁給現在的宰相沈一煥,原身功不可沒。
先皇提議納妃的事情,在當時皇後和各路妃子,以及欽天監等部門的阻攔下,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得以實現,給了他們拖延的時間。
想要斷了先皇的念頭,唯一的辦法,就是將蘇夜晴嫁出去,先皇總不至於沒臉沒皮到直接搶已經嫁人的女人。
但嫁給誰,誰又敢娶蘇夜晴成了一個問題。
這個時候,才走馬上任沒兩年的新科狀元,也就是如今的宰相,進了趙星月的眼睛。
沈一煥年輕時身高八尺,麵如冠玉,稱得上是翩翩公子,上任兩年,即因初生牛犢不怕虎,大膽果斷地清理貪官汙吏的手段得到了先皇的賞識,還在一次立下大功之後得了一個允許向先皇提一個條件的承諾。
沈青薇迫不及待地問道:“您是說 ,我娘會認識父親,全是因為您的安排?”
聽到這個問題,趙星月黑了臉,“是的,但如果我早知道沈一煥會這麼對晴姐姐,我當年定會親手殺了他。”
可惜世間很多事情沒有早知道。
在趙星月的安排下,本就是郎才女貌的兩人一見鐘情,對於心上人所麵臨的困境,沈一煥沒有半點猶豫,就用出了先皇允諾給自己的條件。
兩人成婚之後,哪怕四年無子,沈一煥仍舊對蘇夜晴百般嗬護,疼愛至極。
直至四年後,戰爭爆發,朝堂上奸臣內外勾結,幾個皇子為奪嫡手段百出,以至於大慶陷入水深火熱之中,趙星月穿上戎裝趕赴邊關,沈一煥在朝堂上力挽狂瀾,與此同時,蘇夜晴懷孕。
“那我……那我娘她……”
儘管為女的本能讓沈青薇相信著自己的母親,但沈青蓉十年如一日在耳邊念叨的話語,卻叫她內心種下了懷疑的種子。
她深知這樣的懷疑是對母親的侮辱,卻又不得不問出口,希冀趙星月能夠將其拔掉。
“當然不可能!”趙星月一聲怒喝,沈青薇盯著她,淚水倏然而下,“謝謝、謝謝,我就知道……”
“我回來遲了,你娘出事的時候,我還在打仗,抽不出身,等我回京的時候,已經過了三年。”
天下與私情,孰輕孰重,趙星月分得很清楚,原身也分得很清楚。
所以等原身暫時平定了邊關,趕回京城時,蘇夜晴墳墓上的野草,已經枯榮了三個春秋。
“你娘不會白死,早晚有一天,有的人會付出代價。”趙星月靠在輪椅上,透出幾分疲憊,“我沒想到沈府送來的人會是你,今日我乏了,你先下去吧,明日用過早飯之後,到書房來找我。”
趙星月和蘇夜晴的關係顯然非同一般,雖然還想問更多有關母親的事情,但在看見她眼角眉梢都透著倦意之後,到了嘴邊的話還是生生地忍住了。
反正她還有很多時間待在長公主府裡麵不是嗎?有的是了解自己母親過去的機會。
趙星月已經閉上了眼睛,在侍女的示意下,沈青薇站起來,往外走了兩步之後,她又轉過身,對趙星月福了福身,“殿下安康。”
說著,她跟著侍女,跨出了大廳的門。
胸中的情緒仍舊未曾平靜,趙星月的話勾起了她太多的好奇,和對未知的向往,她要好好整理思緒,明天才能夠更好地麵對趙星月。
說起來,這位傳說中凶神惡煞的長公主,其實也沒那麼可怕。
甚至……有些可親。
在她離開後,坐在輪椅上的趙星月,緩緩睜開了眼睛,那雙烏黑如墨的眼睛裡,哪還看得到一點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