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這就是金山港嗎??”
看著眼前巨大到比他們家鄉地主家的千畝地還要大的港口,以及那些巨大的鋼鐵船,張小丫稚嫩的新臉龐上,到處都是好似第一次抬頭看到星星的驚訝。
不,是嚇著了!!
“聽王船長說,這就是金山,還說我們一會要——”
“哎,湖水好的,這邊走,這邊走-——”
就在張海潮想要說什麼的時候,身後傳來一陣“官話”的催喊聲,讓年僅十六歲,上個月剛剛從湖廣老家,帶著妹妹跑出來的張海鬥嚇的有些腿軟。
“領牌子了,李大聰,你的身份牌,從現在開始這玩意你要一直用到下個月,一直等到待滿一個月去你移民的地方警察局辦理身份證。”
“就是這個-——”
在後麵排隊不斷向前張望的張海潮看到前方那個穿著紐扣衫的中年官差手中的黑色本本後,臉上露出了好奇之色,而被他牽在手中的妹妹張小丫則是好奇抬頭詢問:
“哥,什麼是身份證啊??”
“身份證,估計就是和地契,身契,路引之類的東西差不多吧??”
張海潮也有些拿不定身份證到底是什麼東西,隻能拿已經退出曆史,還是從戲文裡麵得知的“路引”作為解釋。
【大清洋務改革後,廢除了存在千年的路引,改為了所謂的身契。】
“你,你是叫張海潮吧??”
“是是是,小人就叫張海潮!!”
可能是太過緊張的緣故,所以張海潮一下子忘記了船上普及的常識。
果不其然,劈頭蓋臉就引來一句:
“什麼小人,你人是小,但你是有人格的人,以後誰敢說你是小人,就打回去,漢法自會為伱做主!!”
負責第一道移民接引審核的吳隊長眉頭一皺,兩根眉毛好似兩道夜叉疊在一起,看起來很是嚇人,彆說站在他麵前的張海潮,就是後麵離的近的幾個人都被嚇住了,甚至有些膽小的,雙腿還不受控製的打哆嗦。
而這也是上麵為什麼讓吳隊長來乾移民上岸後第一道接引審核任務的主要原因,千萬不要覺得移民都是善良淳樸,老實巴交的農民,但其實這幫人一點也不老實,哪怕到了龍武四十年這個年份,漢國移民早就傳遍整個神州,清廷毫無辦法的時代,依舊有移民“乖張作惡”。
甚至前幾年還出現了移民打死警察,搶奪財物的事情發生。
畢竟哪怕到了現在,敢於移民海外的,要麼是實在沒有辦法活下去的佃農,要麼就是破產的小商販,或是跑到漢國投奔親戚的普通人。
但是在這些人當中,還是有一部分人是因為犯下案子,甚至是命案而跑到漢國的,這部分人在漢國的名聲很差,接連做了幾個大案,導致漢國如今的移民審核要比原來嚴格很多。
你說你是農民,那很簡單,把手伸出來,看看有沒有老繭,你說年紀小,沒有乾過太多,那也行,看看身材就知道了,如果你長的白白胖胖,眼神犀利,那想都不用想,肯定有問題。
哪怕你說自己是讀書人,那也簡單,先看字,再看文,哪怕你寫的再爛,基本的文化素質,還是有的。
至於那些還能通過審核來到漢國的人,其實也不需要太過擔心,因為這種大多數都是人精,人精是不會輕易作案殺人的,就像原來處理案件的西京警務廳的侯警司所說:
“一般真的犯事的移民,大多數都是沒有腦子的,真正有腦子的,來到大漢,根本不會犯事,就算犯也是經濟犯罪,這幫人腦瓜子溜著呢,比猴子都精!!”
——
而在拿到自己和妹妹的“身份證後”,張海潮跟著大部隊,來到了已經運營幾十年,翻修過七八次的金山浴場,說是浴場,其實就是一個洗澡消毒的地方。
甚至在洗完之後,還要量你的體溫是否正常,如果體溫不正常,還會被留下來進一步觀察,最起碼觀察一個禮拜,爭取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給大漢帶來傷害的病體。
站在淋浴前,衝刷自己身體的張海潮眼神有些渙散,他的腦海裡回憶起小的時候和爹娘在家鄉小溪裡洗澡的場景,當時的他總想把頭塞下去摸魚,但是總是被爹的“愛子三連擊”阻止。
等到了十四歲那年,因為鄉裡征調租稅,他們家交不上來,不得不變賣祖傳的土地,從一個有地的自耕農,成為了無依無靠的佃農。
佃農的日子可不好過,彆看鄉裡周員外人名聲不錯,又是修橋,又是建私塾的,看起來真是個大好人。
但其實那都是表麵,事實上周員外對於租種自己家土地的佃農是抽傭最狠的,平常年份還好,鄉下的生活總能夠的過得去,但是在他十五歲那年的時候,家鄉遭了水災,他們的家彆說收成了,連房子都沒了。
而這位大名鼎鼎的大善人周員外不僅沒有學著其他地主減租,反而要求最少要交八成,要不然就要和他們家簽訂契約,成為世代的長工,他父母受不了壓榨,當年就跳了河,留下了幾枚,攢下來的所謂“同治銀元”,就自殺了。
【洋務後製造的新貨幣,和銀子一比二兌換。】
而張海潮也在同鄉的幫助下,走上了一條跋涉千裡,出海去漢國的道路。
事實上像他這樣人,這幾十年來不知道發生了多少回,每年兩百多萬的海外移民,其實很多都是靠近內陸,或者乾脆就是內陸地區的人,因為純粹的沿海地區,其實現在該走的,也走的差不多了,留下沒有走的,其實也都是有家有業,不打算走的。
所以自從龍武三十年以後,大漢的移民重心,其實就已經全麵轉向神州內陸地區,沿海地區,早就成為了一個“世人皆知”的中轉站了。
“七十七號張海潮,過來測量體溫。”
“哎,到!!”
可能是在船上被訓慣了,導致測量體溫的時候,也是一副報道的模樣。
——
一輛掛著“移民牌”的大巴車正行駛在淮寧行省的鄉村二級公路上,公路兩側種滿了綠樹成蔭的楊樹。
【堪薩斯州。】
“哥,你看,好大的鳥——”
順著張小丫的小手往上看,一隻看不清樣子的大鳥正在天空翱翔,不到幾秒鐘,就已經消失不見。
“哥,他們說我們要先去讀書,是真的嗎??”
看著張小丫的那雙渴望且明亮的眼睛,以及說話時,不時露出的小虎牙,張海潮露出笑容:
“是的,等到了河間,咱們就有書讀了!!”
【後世堪薩斯市,如今的淮寧第二大城市。】
“那我就能看的懂這個了嗎??”
張小丫從兜裡摸出一個巴掌大的小人書,可能是因為揣在兜裡太長時間了,看起來有些皺巴巴的,心疼的她不斷的用小手擦拭,試圖將其抹平。
作為一個在家裡出事前讀過兩年私塾,認識點字,後來又在船上學習過十天文化的“半文盲”,雖然裡麵一些什麼“月球”“宇宙”之類的東西他不明白,但是最基本的內容還是能夠看的懂的。
所以才慢慢的念了出來:
“月球的爆炸聲席卷了整個地球,地球的星空戰隊,已經開啟了推射器,準備帶著地球一起離開——”
“哥哥,什麼是月球啊,是月亮嗎??”
“可能是吧!!”
張海潮此刻的心思早就不在什麼月球了,因為他看到了一望無際的大平原,比他老家周員外的地還平。
如果說湖廣地區的平原還隻是小平地的話,那麼北美中部地區的平原就是真正的大平原了。
此時小麥還未成熟,看起來還有些泛綠,但是卻已經充滿了生機,而且最讓張海潮驚訝的是,這些土地沒有溝壑,是的,沒有他在神州的那種用來分一畝地的分割線,就好像這些土地都是一個人的一樣。
要知道哪怕是擁有土地最多的周員外,其實也是要搞分割的,畢竟光拿來種糧食,還是有些虧,而且地的肥力也不一樣,劃線的本質,還有區彆好地次地的原因。
【神州土地開發了幾千年,基本的土地潛力,其實已經開發的差不多了,美洲的土地相對原始,不用施肥,肥力都很充足。】
看著眼前的這些充滿生機的土地,張海潮想起了當初移民路上一個已經在漠南定居,有房有地老鄉的一句話:
“我是龍武二十三年來的大漢,那個時候來人就分地,我們家的這塊地就是我抓鬮抓來的,當時就分了二百多畝,後來我又自己低價從官府那裡租了七八百畝,雖然現在糧食價格低,油價也不便宜,但是好在咱們地多啊,怎麼也能混上個中,對,就是中產的日子,哎,你們這幫人是真倒黴,要是早生個十來年,沒準還能趕上那樣的好日子。”
“現在再想分地,就得去非洲了,那地方野獸多著呢,蚊蟲也比美洲多,那地方,倒找錢,老子都不去!!”
“真是倒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