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一刻，施曉才發現她對虞小南的認知有多麼淺顯。
她之前對虞小南的種種猜測, 根本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或許虞小南糾結過要不要用計跟她互換身體, 但虞小南最終還是下不了手, 所以最終決定采取了另一個辦法, 跟虞媽媽互換身體。
也直到這一刻, 施曉才明白之前為什麼虞小南的心聲聽起來那麼奇怪, 才明白虞小南為什麼會在心裡想, 那是跟她最後一次見麵。
也才明白為什麼虞小南當時會那麼戀戀不舍，回頭看她好幾眼。
如果她沒有讀心術, 她就不會知道那一天, 虞小南跟她分彆之後，就去病房跟虞媽媽互換身體了。
她不知道虞小南實際上是跟虞媽媽互換了身體, 那麼對於虞小南來說，在醫院那次道彆之後，就確實是最後一次見麵了吧。
施曉的心就像被狠狠揪了一下，不知道是一種什麼滋味, 她錯怪虞小南了。
她真的是個傻B。
虞小南這個笨蛋！
跟虞媽媽互換了身體之後，她怎麼辦！
“你怎麼了？”虞媽媽放好排球, 轉頭發現那個女兒的朋友杵在原地, 埋著頭, 身影看起來十分落寞。
“沒、沒事。”施曉現在真想找個地方大聲哭一場。
她真的越來越心疼虞小南了。
虞小南真的是個很好的姑娘。
“東西都放好了, 我們出去吧？”虞媽媽又問，杵在這裡也不是辦法吧？等一會就要上課了。
虞媽媽根本就沒有心情上課，她聽不懂老師講的東西, 沉浸在女兒的付出之中，沉浸對自己無能的譴責之中。
“嗯。”施曉也沉默了很多。
她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所以現在看起來好一些了。
虞媽媽也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女兒的朋友突然之間，好像消極了很多。
虞小南跟虞媽媽互換了身體這件事，讓施曉一個下午都很消沉。
她很想發泄，很想找個人來告訴她，她應該怎麼做。
虞媽媽的身體不好，虞小南換了過去，肯定隻有死路一條。
虞小南為了能讓她媽媽活下來，竟然能做出這樣的犧牲，施曉覺得欽佩虞小南，又很難過。
她的秘密，她隻告訴過她哥，所以施曉非常煩悶的時候，想去找她哥聊聊。
哪怕她哥什麼建議都不會給她提，哪怕她哥會覺得她簡直煩人透了，但她覺得她需要說出來，不說出來，憋在心裡，她真的會把自己憋壞。
憋著不去找趙沫已經壓地她快喘不過氣了。
如果虞小南和虞媽媽的事情她還不能傾吐出來，她一定會瘋的。
施曉端了一碗麵，站在施朗房門外，敲了敲門。
等了一會，施朗不耐煩地過來開門，手裡還抓著一個頭戴式耳機，他電腦屏幕上開著遊戲頁麵，看樣子他剛才是在玩遊戲。
“有什麼事？”施朗不滿地問。
施曉輕聲說：“哥，我有話想跟你說。可以嗎？”
施曉今天情緒壓抑地狠，現在說了那麼一小句話，聲音都是在輕顫，有點哽咽。
施朗撓了撓頭，“進來吧。”
施曉端著麵走進去，她哥房間裡東西亂，她一時半會也不知道坐在哪裡。
施朗把門關上，轉身回到電腦桌跟前，坐在電腦椅上，看施曉杵在哪裡，傻愣愣的，有點來氣：“麵放在我電腦桌上，你隨便在我床邊騰個地方就坐吧。有什麼事，趕緊說。”
她聽話地照做了，坐在她哥床邊的時候，她醞釀了一下語言，還沒開口，眼淚就啪嗒啪嗒地掉了。
施朗等了一會，沒等到他出聲，轉頭去看，就看到他那個傻妹妹安安靜靜地坐在床邊，雙手按在腿上，默默地落淚。
“趙沫跟彆人好上了？看你哭的，沒出息。”施朗慣性覺得施曉是為了趙沫而哭。
雖然趙沫從來沒讓她因為難過而哭，但隻要妹妹難過的時候就甩鍋到趙沫身上準沒錯。
施曉沒有反駁，隻是因為她現在說不出話。
她隻想找個地方，默默地哭一場。
“你……”施朗見不得她掉眼淚，但看到她默默地哭泣，那些不耐煩的話語都卡在了喉中，最後他隻是惡狠狠地甩了一包抽紙過去。
可施曉在哪兒默默的哭，卻連抽紙也不用，眼淚都掉在了她自己的手背上，浸濕了她自己的褲腿。
施朗看到那碗麵有點來氣，她在這裡掉眼淚，讓他怎麼有心情吃得下東西？
沒辦法，施朗隻好挪動電腦椅來到床邊，給她抽了一張紙巾，送到她的手邊。
施曉抖著手接過去，但擦拭眼淚的動作卻十分粗魯。
等她用完了一張紙巾，施朗又給她拿一張新的，不過一小會，地麵上就都是紙團了。
這樣的過程大約持續了將近半個小時，中途施朗竟然也沒有喊煩，任勞任怨的給施曉遞紙巾，默默地看著她哭，不說什麼安慰的話語，但也不像平時那樣對她冷嘲熱諷。
“對不起。”施曉冷靜下來之後，第一句話就是向她哥道歉。
施朗重重歎了一聲，“你要是真覺得對不起，能不能現在馬上就跟我總結一下你到底怎麼回事？”
施曉本來也打算說的，隻是剛才情緒崩潰了。
“嗯。我之前跟你說，虞小南好像想跟我互換身體。”施曉抓著一張紙巾，語氣低落，“但是她後來都沒有再來找我，我也一直避開她。我以為她是找不到機會死心了。但是我今天才發現，不是我想的那樣。”
“她可能糾結過要不要跟我互換身體，但是她最終選擇了另一個辦法。她跟她的媽媽互換了身體。她媽媽身患癌症，已經晚期，治不好了。”
“她之前去做任務，很多時候也都是為了換取積分去兌換給她媽媽緩解病情的藥物。如果她能夠把趙沫攻略下來，或許她就可以讓她的媽媽痊愈了。如果她選擇用計跟我互換身體，那麼她可能很快就可以讓她媽媽好起來。”
“可是她大概是過不了心裡那個坎兒……我其實早就應該知道的，係統建議她可以用一些暫時魅惑趙沫的道具，讓趙沫被她魅惑完成一些牽手之類的任務，她其實都是拒絕的。”
“可是我真的沒想到，她竟然會選擇跟她的媽媽互換身體。這樣她媽媽確實是可以用她的身體活下來，可是她怎麼辦啊？”
“她沒有想過，她會死的嗎？”施曉捂著臉，再次忍不住落淚。
“哥，我真的不明白，我好難受。我覺得她很偉大，她這麼好的人，為什麼要受這樣的苦？我之前還覺得我對她的心疼都是喂了狗，我究竟是一個多麼狹隘的人，我竟然這樣揣測她。”
跟施曉情緒崩潰比起來，施朗聽了她所說的之後，卻依舊非常鎮定。
“那你想怎麼樣呢？”施朗幾近冷漠的問，“還是說你覺得她跟你互換身體最好咯？她要通過攻略趙沫才能救她的母親，在她知道攻略趙沫已經無望的情況下，她要救她的母親，不就隻剩下這一條路了嗎？”
“她確實很有骨氣。然後呢？你有必要為了這件事，把自己弄成這樣？施曉，你聖母過頭了。”
施朗冷著臉，“施曉，我有時候真希望，你更自私一點。正常情況下，你應該感到慶幸，你應該開心，對方是你的情敵，她現在自己把自己淘汰了，不會再成為你的威脅，這對於你來說，不是好事嗎？”
“不……這是兩碼事。”施曉分的很清楚，虞小南想攻略趙沫是一碼事，虞小南犧牲自己救虞媽媽，又是一碼事。
而且更重要的是，施曉把自己的心態放的很正，她克製著自己對趙沫的喜歡，決定要遠離趙沫，所以她對於彆人要靠近趙沫，並不敢有什麼不平衡的想法。
她喜歡趙沫，可趙沫又不是她的，他們之間隻是普通同學，所以她沒有資格去管彆人是否追求趙沫。
她也沒有資格去管趙沫喜歡的是誰。
她心疼和欽佩虞小南，僅僅是因為虞小南本身是一個很耀眼的存在。
可能對於彆人來說，虞小南隻是一個很普通的女生，根本就看不到什麼閃光點，但施曉知道虞小南太多事情，她也看到了很多。
“虞小南跟其他人很不一樣。”施曉這裡說的其他人，指的是其他攻略女。
施朗開始吃麵了，故意吃出呲溜呲溜的聲音，就好像借此來表示自己的不滿。
“我知道我肯定煩到你了……對不起，我隻是很找個地方，找個人，說說這些事情，我沒有跟彆人說過我有讀心術的事情，更沒有跟彆人提過……因為你是知道，雖然你不信。”
施曉有時候是有點慶幸她哥這個態度的，她不知道他是信還是不信，但她訴說的時候，確實比較輕鬆。
“如果不說出來，我覺得我可能會瘋掉。”施曉哭夠了，說完了，開始感覺到不好意思了。
施朗嗬嗬乾笑，“現在知道不好意思了？就因為你這事兒，我坑了我遊戲隊友，你說說怎麼辦？”
“我給你買糖炒板栗？”施曉試探性地問。
施朗：“我要吃三斤。”
施曉：“好好好，買買買！”
施朗瞪眼：“買什麼買！我要吃你自己炒的！給我學去！”
“啊？可是我自己炒，肯定沒有外麵的好吃……”施曉倒沒覺得她學有什麼不好，隻是覺得手藝肯定沒有辦法跟外麵的比。
“你炒就是了，屁事那麼多。不好吃那也不是你吃。”施朗三下兩除二把一碗麵吃完了，“行了，你還有什麼事兒沒？沒有就出去。”
“沒有了。”施曉把憋在心裡的事情說出來之後，情緒已經比之前好了很多。
施朗哼哼了兩聲，施曉看到地麵上的紙巾，不好意思，“我幫你收拾一下房間吧？”
她來找她哥吐苦水，哭了這麼久，也確實太麻煩她哥了。
施朗惡聲惡氣地說：“誰要你幫我打掃，讓你看到我珍藏的寶貝豈不是損失大了？趕緊走，在這裡煩我。”
對方不領情，施曉也不強求了，隻是稍微把紙巾掃掉了，之後才離開。
關上門之前，施朗莫名喊住了她，“施曉，你不要想那麼多，人各有命，不要強求。”
這大概是施曉時隔許久第一次聽到她哥說出類似安慰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