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國公主是陛下第二個女兒,深得陛下恩寵,年少時曾出家修道,及笄後先後嫁給滎陽鄭巽,河東薛康橫,誰知兩位駙馬皆不是長命之像,新婚不久便暴斃而亡,年僅二十二歲的公主殿下如今寡居在永福坊的公主府。
今日開宴就是為殿下慶生。
陛下沿襲前朝十王宅的製度,年幼的皇子居住在大福宮,一旦大婚便搬到安國寺東附苑城內修築的十王宅內。
與此同時,公主們也在如此,大婚後的公主府就在距離十王宅不遠處的公主府,隻公主各有府邸,相互並肩,並不如皇子們分院而住這般嚴格。
寧國公主行二,府邸的位置靠前,白家馬車剛進永福坊的大門就看到坊門下李家的馬車等在一側。
李明霜自己特立獨行,身邊的侍女不似尋常女使般穿著衣裙,而是穿著交領袍子,頭戴襆頭,乍一看就是一個清秀的小郎君。
“可算是來了,今日的雪也下得太大了。”李明霜直接鑽進白淼淼的馬車,呼出一口白氣,抬眸說話時眼睛一亮,“今日打扮得真好看,年紀輕輕就該穿的花裡胡哨一點。”
小女郎上著團嬌紋緋紅衫子,下著折枝花紋鬱金香色裙子,肩披紫四角菱紋帔子,梳著小巧的蟬髻,玉色翡翠頭麵精致大氣,頭頂的小蝴蝶羽翼清晰可見,淺色的小山眉下畫著淺綠色的梅花子,越發顯得小娘子麵如美玉。
白淼淼皺了皺鼻子,嬌氣說道:“你也就比我大兩三歲,怎好意思說這話。”
“你三哥比你大一個時辰也是你三哥,我大你三歲,天經地義比你大啊。”李明霜眉飛色舞說道,順手捏了捏小娘子的小臉。
“你今日怎麼來這麼早,平日不是都是踩點來的嗎?”白淼淼被人捏著臉,還是好脾氣問道。
李明霜歎氣:“想來打探一下消息。”
白淼淼還沒問出所以然來,就察覺到馬車停了下來。
駕車的馬夫低聲說道:“路堵住了,許是今日拜訪的人有些多。”
白淼淼驚訝:“殿下這次生辰請了很多人嗎?”
寧國公主得寵,喜好奢華,卻是個不好相處的人,滿長安看得上眼的人可不多。
“不多,但是聞著味道過來的人可不少。”李明霜意味深長說道,“來者是客,總不能趕了出去。”
白淼淼一臉迷茫。
“三殿下昨日卸了兵權,如今閒賦在家。”李明霜捏著白淼淼軟綿綿的小手,沉聲解釋著。
白淼淼驀地想起之前阿娘說的話。
“他們怎麼,欺負人。”她不免有些兔死狐悲。
盛昭在前線三年,淪陷的土地都是他隨軍一點點收複的,為國家出生入死,為百姓殫精竭慮,之前收複長安時,甚至阻止回紇軍燒.殺.搶.掠,再到如今收複洛陽,也是九死一生,如今怎麼就落得閒賦的下場。
他明明,一點錯也沒有。
李明霜明豔的眉間閃著怒氣,咬牙切齒罵道:“前線戰事剛有起色,朝中奸佞就忍不住分權,實在惡心。”
“那陛下可又說如何處置?”白淼淼擔憂問道。
李明霜神色凝重:“不知,如今台省都是那閹相把持,隻怕三殿下落不到好,今日這些人十有八九都是來打聽消息的,我們也跟著看看。”
馬車緩緩動了起來,外麵是金吾衛維持秩序的聲音。
陛下對寧國公主頗為寵愛,今日辦宴連金吾衛都舍得放出來拱衛永福坊安全。
“不立國儲,朝野難安。”許久之後,李明霜低聲說道。
白淼淼不懂朝政,卻也忍不住跟著歎氣。
——不知道三殿下現在如何?
一行人好不容易進了公主府,李明霜聽說要去拜見公主就頭也不回地走了,美其名曰打探消息。
白淼淼隻好自己前去,沿途不少閨秀見了人都忍不住打量著。
白家二娘子以前是長安城出了名的嬌花,嬌氣又漂亮。
可如今,這嬌花卻是頭頂一片烏雲,畢竟在婚事上出這麼多幺蛾子的實屬少見,
白淼淼在外一向不輸人,昂首挺胸朝著交輝樓走去,所到之處,議論紛紛。
兩人繞過長廊時,碧酒腳步一頓,驚訝喊道:“三殿下。”
白淼淼聞言,握著手爐的手指刺啦一下滑了一下,順勢看了過去。
不遠處有一人背對著眾人站在門口,披著黑色大氅,撐著一把水墨傘,聽到動靜便看了過來。
傘麵的雪滑落下來,在地上濺起細微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