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黃門恭聲應下。
盛昭沉默著,感受著淩冽的北風吹在臉頰和手背上,隻長安再冷的風也沒有三年前線的冬日寒冷,長槍在風雪中不亞於寒冰握在手中。
“二娘在哪裡?”
盛宴身形微動,肩膀上的花紋在刺眼的白光中微微一閃,可還未讓人仔細看去,那白光便消失不見,快到令人仿佛是錯覺,連著那變化的身形都令人有些恍惚。
“在湖心亭裡坐著。”小黃門的聲音在陰影中喃喃細語,若非仔細去聽,很容易錯過隻言片語。
盛昭輕笑一聲:“看來今日是嚇著她了。”
小黃門的影子巍然不動,好似旁邊的高瘦長頸花瓶,渾然一體,連著呼吸都微不可聞。
“回去吧。”也不知過了多久,一直坐在窗邊的盛昭站了起來,高大的身形被外麵的光照一襯,落在一側,一徑森然,天地正色。
小黃門聲音猶豫:“可要和二娘告個彆?”
盛昭搖頭:“不必,走吧。”
—— ——
白淼淼抱著沉重的心思去赴宴,卻驚訝地發現三殿下和六殿下竟然一同不曾入宴,心中大喜。
“老六這又是去哪裡胡鬨了?”上首的寧國公主無奈問道。
下麵閨秀們說話的聲音都慢了一些,下意識側耳去聽。
“六殿下鬨著要去跑馬,帶著幾個小黃門半個時辰前就離開了。”景怡笑說著,“本打算親自和殿下說的,但殿下正在和幾位公主投壺,許是覺得打攪,便不曾入內打擾。”
寧國公主笑了笑:“老六真是孩子脾氣,那三弟呢,我可一麵都沒見到他,現在走了也太不給我這個姐姐麵子了。”
下麵的閨秀們換了一批人豎起耳朵來聽。
“說是要給和政公主去東市富康家的齎字五色餅,怕遲了就賣完了。”景怡笑說著,“讓鴉泉過來說了,巧的是,來的時候殿下正準備去投壺在換衣服呢。”
寧國公主驚訝:“兩人前後腳走的?”
一直不說話的長樂公主也忍不住抬頭看了過來。
景怡鎮定自若地點了點頭,和寧國公主對視一眼,和氣說道:“兩位殿下一起出的門,隻一個往東,一個往西呢。”
“我還以為要打架了。”年紀最小的永穆公主小聲嘟囔著。
眾人臉上笑容一僵,但很快便又恢複正常,隻把那話當成耳旁風飄了過去。
本朝儲君之位自高.祖時便紛爭不斷,不到最後誰也不知道結局如何,許是因此開了一個壞頭,父子相殺,皇子相爭,夫妻相欺,往後如此多的帝王竟然無一能幸免此事。
隻這些都是朝廷的事情,自然不便放在明麵上說,這樣的小插曲很快就蓋了過去。
寧國公主性好奢華,一場宴會下來,玉盤珍羞,鐘鼓饌玉,金樽清酒,數不勝數,最耀眼的還是每人案桌前的一盞酥山,宛若小小山尖的刨冰加上雪白的奶酪,上麵再撒上切得極細的各類乾果和果脯,最後是一道道紅色的糖漿一圈又一圈地覆蓋著。
白淼淼心裡沒了顧慮,又看到如此美食,徹底敞開肚皮來吃,吃的任何想要來找茬的人都不好意思來打擾。
“說起來,四弟是不是也要從前線回來了。”散會前,長樂公主狀似無意開口說道,“好些年沒見到他了,我們幾個姐妹何時去見見?”
宴會上熱烈的氣氛隨之安靜下來。
寧國公主眼波微動,在一眾姐妹的注視下,淡淡開口:“四弟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鋸嘴葫蘆一個,平白讓人見了生氣。”
“那也不該置而不問。”長樂公主笑說著,緩緩轉動著虎口處的玉質陰陽環,“畢竟以前也曾是一起長大的兄弟姐妹。”
寧國公主臉色並不好看,沉著臉不說話。
普天之下隻有長樂公主敢這樣一而再再而三不給她麵子了。
李明霜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起來。
行四的大寧公主巍然不動,完全不想摻和進此事。
“四弟辛苦三年了。”氣氛太過沉默,兩位公主都不是好脾氣的人,不肯退讓的後果便是氣氛越發僵硬。
宜寧公主被幾位妹妹用眼神刮了出來,隻好硬著頭皮說著:“要不先讓他休息休息。”
宴會下的閨秀們已經在心中想好理由儘快退場了。
“說起來,昭儀娘娘這些年一直對三弟和四弟都頗為照顧。”上首的長樂公主話鋒一轉,看向下首正在把最後一口酥山塞進嘴裡的白淼淼,“不知二娘可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