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監獄,汪秀吃完了午飯,排著隊回到了監舍,監舍是八人間,靠牆放著四張上下床,她的床是右側最裡麵的上鋪,走到床前,脫鞋上床。
坐在自己的床上,她注意到對麵上鋪已經躺著一個人了,汪秀當然知道她是誰,餘慧,算是她們這個監舍裡最奇怪的人。
關於餘慧,汪秀聽其他的獄友說過,她的老公家暴她,所以她把自己的老公殺了,然後自己到了派出所自首,被判了刑。
對此,跟她說這話的那個年紀比較大的獄友一臉不讚同地說:“老夫老妻了,什麼事情不能商量,為什麼要把自己的老公給殺了?現在好了,自己進來坐牢了,老公死了,她又成了寡婦,看以後誰還敢要她,而且說是她隻有一個姑娘,連兒子都沒得,後半輩子還不曉得咋個辦喲。”
汪秀覺得這話不對,那男人都動手了,要不是被逼得不行,誰又會動手殺人,殺的還是自己老公。而且身為一個母親,她知道一個媽媽為了孩子可以做出多大的讓步,餘慧連女兒
都不管了,就要殺死她的老公,可見她老公之前動手多半也是把她往死裡打的。
汪秀也被打過,是她的前夫,鬨了很久才跟她前夫離了婚,好在離了婚,如果時間再長一些,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像餘慧一樣動手殺人,或者是她被前夫給打死。
當然,這些話她是沒說出口的,畢竟年紀大的獄友就是跟著自己老公一起騙錢,這才被抓了進來。據說,她還想給她老公頂罪,好讓她老公無罪釋放,可惜警察不是好騙的,所以把他們夫妻倆都給抓了。
汪秀心裡其實挺瞧不上她的,覺得她就是一個男人的舔狗,要說男人對她好還好說,可是她自己都說她老公經常出軌,一有錢就在外麵找小三,偶爾還要動手打她,嫌棄她是個肥婆,長得還醜。
汪秀不明白,這種男人留著乾什麼?讓自己早點被氣死嗎?
實話實說,汪秀心裡對餘慧很有好感,她覺得餘慧做了她不敢做的事情,所以在監舍的時候,她總是不由自主地觀察餘慧,然後她就發現,在這個監舍裡,餘慧沉默得可怕。
她幾乎不會跟她們主動交流,每天按部就班地做著事情,回到監舍就躺在床上,閉上眼睛睡覺。
汪秀有時候在猜測,難道餘慧以前的老公不讓她睡覺嗎?不然為什麼到了監獄裡,一有時間就睡呢?
她衝著對麵床喊道:“餘慧,餘慧!”
對麵床躺著的人一動不動,跟以前一樣,壓根不理她。
餘慧下鋪的女人對她說:“你彆喊了,沒看到人家瞧不起我們,根本不想跟我們說話。”
汪秀覺得不是,她見過瞧不起她的女人,眼神高高在上,還看著她翻白眼,她碰過的東西,人家都嫌臟。
可是餘慧不是的,她不會嫌彆人臟,也不會對著人翻白眼,大多數時候,她的眼神都空空的,都在發呆,無論她在想什麼,絕對不會是瞧不起人。
所以她繼續喊:“餘慧,餘慧,昨天有人來看你,是誰來看你了,你媽老漢兒,還是你姑娘?”
她這句話之後,麵對牆側躺著的女人終於有了反應,她翻過身,眼神有些茫然,看著她,說:“有人來看我?”
汪秀詫異:“啥子喲,你搞忘了嘜?就是昨天下午的事情,我們在繡東西,獄警來喊你,說有人探監,是哪
個來看你了嘛?”
餘慧又看了眼對麵的女人,她認識,這是她的獄友之一,可是昨天見到女兒不是她在做夢嗎?獄友怎麼會知道有人來看她了?
獄友還在問:“你說哈嘛,是哪個來看你了?我到這裡一年了,都沒得人來過你。”
“女兒,是我的女兒。”餘慧呢喃一樣地說道。
聽到她說話,監舍裡其他人都安靜了下來。
汪秀笑著問:“是你姑娘嗦,怎麼樣,是不是長大了好多?”
餘慧點頭,因為睡在床上,點頭的幅度不是那麼大,頭發也因為摩擦亂了起來,她毫不在意,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說:“長大了,頭發變長了,臉有肉了,也喜歡笑了。”
還說:“成績也變好了,這學期期末考試得了一等獎。”
睡在餘慧下鋪的女人插話:“喲,你姑娘讀書還得行也,幾年級了嘛?”
餘慧伸出右手,開始扳手指頭,大拇指彎起,食指彎起,她說:“四年級了。”
下鋪的女人說:“那還可以,保持這個成績,去讀個好點的初中,再讀個普通高中。現在這些娃兒,隻要能上普高,一般都讀得到大學了。”
汪秀搖頭:“那不是得,還是有些娃兒在高中不努力,考不起大學的,隻有讀個大專。”
餘慧下鋪的女人:“那也比初中畢業就去讀個職業高中好嘛!”
躺在床上的餘慧突然說:“大學,我姑娘說了,她要考大學,她要讀大學,還要帶我去大學裡麵看。”
下鋪的女人:“那就難了,大學沒得恁個好考,要讀大學,家長就要給娃兒製造一個好的環境,不說哪樣,每天的營養肯定要跟上,最好租個房子跟娃兒生活在一起。你們是不曉得,有些娃兒,本來多乖多聽話的,結果到了學校,尤其是住校,就跟學校那些雜皮娃兒夥在一堆,就學壞了。”
“尤其是姑娘家,我們鎮上那個撇火藥初中,每年子都有小姑娘懷孕去打胎,那麼小點,不是跟那些雜皮娃兒裹壞了,啷個得像恁個嘛!”
餘慧看著自己右手上的傷痕,這是她昨天砸玻璃牆留下了的嗎?可是,那不是她的夢嗎?怎麼會現在都有傷?
聽到下鋪女人的話,她來不及想這個問題,腦子裡浮現出了自己的乖女兒
被壞男生帶壞的樣子,於是立刻緊張起來,恨不得立刻出獄跟在女兒身邊,不要任何一個人傷害她的寶貝。
她忍不住問:“那要啷個辦?”
監舍裡安靜了幾秒,所有人都看向了半坐起來、趴在床欄的餘慧,餘慧半點不覺得,隻是看著下鋪的女人,下鋪的女人說:“還能啷個辦?肯定是每天接送姑娘噻,那些雜皮娃兒就沒得時間來裹壞娃兒,就沒得事了嘛。”
餘慧點頭,小聲道:“每天接送,每天接送。”
可是她現在在監獄裡,根本見不到女兒,怎麼可能每天接送女兒上學放學?
她躺回了床上,意識又開始迷糊,好像又看到了那個恨恨看著她的小姑娘,她閉上眼睛,小聲說:“睡著了就可以見到莎莎了。”
一直看著她的汪秀發現她嘴巴動了動,好像自言自語說了什麼,就又閉上眼睛睡覺了,汪秀覺得有些奇怪,明明剛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