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觀量著樂嫣的五官輪廓。
燈火下,他眸底是一雙濃的化不開的墨。
忽而,她似乎聽見他發出極輕一聲歎息。
忽而,他輕輕歎息一聲,眉宇間緩緩皺起,爬上了山紋,才有了幾分凡人模樣。
“你喚什麼名字?”他眼中有著淡淡的她看不明白的神色,好似失落。
失落?
他失落什麼?
樂嫣心間像是被針紮了一般,眼中漸漸浮起冷意。
她掩下雙眸,任由那男人問她幾句話,至始至終隻不發一言。
許久,未聽到她的回答,那人也未曾動怒,隻道:“一路苦了你了,如今既來了應宮,便好好歇息,白日裡可帶著宮人四處散散心。”
語罷,他也並無留戀,悄無聲息離去。
殿外燈火晃晃,立著好些人影,宮人們聞國君走遠,紛紛踏入內殿來。
宮婢手中捧著鎏金銅盆,漆盤之物,上盛鮮花絲帕各色香豆諸類。
見殿內公主清醒過來,一個個皆是歡喜迎上前。
“公主可是醒了?”
“公主可是餓了?”
“您昏睡了大半日,連一口水都未曾飲下,奴婢們準備了蜜釀,還有甜湯……”
樂嫣麵容朝著殿門方向,一副受驚模樣,宮人們連忙勸慰道:“方才的是國君,公主勿怕。”
“國君來時公主正在昏睡,他便在外室候著,未曾踏入公主內室一步。”
黔南民風奔放,並沒有漢人宮廷中的頗多規矩。
大應自從南遷,數年間無可避免的融入了當地風土人情。
迎著一陣陣輕風,樂嫣額角細發被輕輕浮動。
她手腳冰涼的坐回床榻上,聽著那人的身份,聽著這處竟已是千裡之外的南應宮廷,恍惚間像是落入了一場夢。
一場離奇詭異的夢。
她忍不住回憶起來腦海中點點滴滴,快到捕捉到了草蛇灰線。
她忽地緊緊攥著身前宮娥的手腕,微紅的眼眶透著幾分難以描述的嫵媚風情,卻是冷言叱問她:“不準喚我公主……容壽呢?容壽他在何處!?”
“公主說的是誰?容壽是何人?朝陽宮中,並沒有宮人內侍喚容壽的,你們可有人認識的……”
滿殿宮娥皆是搖頭。
樂嫣尤是不死心,急切地咬牙追問:“送我入宮來的那位大人,穿紫色衣裳生的文弱斯文的那人,他是何人?”
被她質問的宮娥約莫隻十三四歲的年紀,麵龐仍是怯生生的,見這位公主神情冰冷斥問自己,當即嚇得不斷連搖頭。
“那是宮外來的……奴婢也不知……”
“可要奴婢差人替公主問問?”
樂嫣一下子鬆開攥住她的手,手心冰涼。
想來,容壽這個身份定然是假的了,就連名字更是假的……
容壽可是長春宮太後身邊的宦臣,聽說入宮二十來年……
樂嫣尤記得,自己少時入宮,便見容壽伺候跟隨在陳太後身後。
誰曾想到?
他竟也會是南應之人?
樂嫣忽地起身往殿中奔走。
不顧身後人的阻止,將一扇扇花窗推開,望著窗外截然不同的風景,果真不同於大徵宮廷各處,忽地忍不住心中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