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母親那般不成?我時常覺得自己可憐,如今的我經曆著母親所經曆的一切……不,我母親當年應當是比我更可憐也說不準。畢竟我與我母親不同,我與丈夫真誠相待,善因總結不下惡果。”
樂嫣話一落出口,忽地明白過來。當初母親這般著急嫁給父親,不過幾月間就成了婚,除了想要給自己一個光明正大的出身,隻怕更少不了長輩的授意。
畢竟…若沒有長輩,三書六禮如何能如此輕易過去?
老太後……她一定是知情的。
老太後那般聰慧的婦人,事關前朝血脈,便是最疼愛的孫女,她也必不會包庇。
太祖定也是知曉的。
她眼中惘惘的,對這一切竟不知作何感想。
周道淵先前一直沒作聲,見她忽地攀扯說她的母親,麵上止不住升起慍怒,揮手叫她退下。
樂嫣卻仍道:“國君有一句說的極對,若母親當年沒有將我生下來,她那般溫柔的娘子想必也能覓得一個如意郎婿,一個與她真誠相對的郎君……”
“她會重新有子女,她不會將我生在戰亂之中,她不會因為生我時兵荒馬亂傷了身子,早早的就去了,也不會多年後因為當年的舊事,遭人辱罵,連累的她死後都不得安寧……”
“閉嘴!”周道淵忽地朝她怒喝起來,眼中浮滿血絲。
“來人啊,將她帶下去!”
這是周道淵第一次對她說重話,厭煩的想將她趕走,想要將她軟禁起來。
一日間受到兩個女兒先後忤逆,想必國君是怒不可遏。
樂嫣看到周道淵完美的表情僵裂開來,心中竟產生一種久違的暢快。
也是啊,這般一個從來不見惱怒的人,竟被自己幾句話挑撥起情緒來。
惹得宦官們都過來勸她出去,一個個就差給她跪下了,“公主!言不得言不得!國君是您父親的!”
可樂嫣仍舊不依不饒,她壓抑多年的情緒崩發也隻在那一刹:“以往沒有您,我不知我父親的可貴,總是與他鬨脾氣,後來我才知曉我不是他所出……可我父親這些年卻待我視如己出,一次次包容我的臭脾氣。而今想想,我這些年最最對不起的便是他了……”
殿外一道素白月華散入直欞窗,將他烏黑發鬢染上幾履斑白。
靜夜沉沉,銀霞通徹,他看著她,眸光不辨喜怒,額角的筋脈卻突起的嚇人。
“你與朕說著等話無非是想叫朕惱怒罷了,便是朕真是如你所願,與你又有何意義?你如今該是成為一個孝順的女兒,如何在朕對你尚有愧疚之情時拿到所屬於你的更多好處——而不是像你這般愚蠢,一次次惹怒朕。”
樂嫣抹了抹眼淚,被他說的無地自容,她對上國君片刻後重新恢複平靜的眼眸,冷冷道:“你能給我什麼?你能彌補我什麼?我都二十歲了,你的那些寵愛我早就不稀罕了……”
“你倒是不妨說一說,你當年究竟是如何騙我母親的?如何拋棄她跑到黔南的!!”
她不信,她的母親如此昏昧愚拙。
她不信,她的生身父親,當真是一個如此薄情寡義之人。
可惜,國君並不吃她這一套。
隻是衝她擺擺手,眼神冰涼。
“你且下去。”
“怎般也是我虧欠了她。你要恨就恨,與你多說無益。”
樂嫣閉了閉眼,察覺到眼眶濕潤,她當真是無能啊,連眼淚都控製不住。
她們這等感情柔弱之人,麵對冷漠無情的人總是吃虧的。
受到的屈辱痛苦完全不對等。
更何況一個人早早就去了,另一個人還坐享江山,妃嬪無數,子女繞膝。
無論再深的刀□□入,叫她一個訴說者肺腑生疼,卻仍不能刺傷他分毫。
沉默的對峙中,她隻能找尋一點點病態快感罷了。
在垂淚之際,她咬緊牙關反身走了。
周道淵看著她遙遙離去的背影,良久才收回視線.
他偏頭瞧著案邊燃燒一半的燭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