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忙吸了口氣,壯著膽子看了看場中。
他看到了一個身影,那是自己的徒弟,此刻正緊張兮兮的看著他,眼神中充滿擔憂。
莫名奇妙的,他笑了笑。
然後說出了第一句話。
“我名疏澤,來自大梁城。”
場中有一陣騷動,但隨即便又安靜了下來。
“十年前,我成了秦國的俘虜,被押送到驪山給如今的陛下修建陵墓。”
第一句話說出口,疏澤便放開了,將第二句念了出來。
“當時我一定不會想到今天能夠在這麼多人麵前講述自己所遇到的一切。
而且是所有人能夠聽到的我的前半生。”
場中安靜的可怕,誰都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麼一個人講述這些。
“大梁在被秦軍淹沒之前已經岌岌可危,現在想來沒有那場大水,魏國也支撐不了多長時間。
這是事實。”
場中有笑聲,那是一群神色高傲的學生。
疏澤又咳嗽了一聲,深深吸了口氣。
“在驪山的時候,我曾深深的怨恨著秦國的一切,想著過往的生活,總是心懷向往。
我知道自己一個罪人恐怕會老死在那終年的苦役下,直到被人忘記。”
場中又是一陣唏噓,對於這人的遭遇各有不同的反應。
商學的人深表同情,工學的人多有戲謔。
農學的人卻依舊沉默,靜悄悄的。
“改變這一切的時間從驪山工地停工開始。我被調到了此地,說是如今的陛下要修建一處學宮。
我看到了那傳遍天下的詔令,知道這裡所代表的意義。
秦國的未來之地。
當時我很佩服這位曾經敵國的主人,竟然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因為我也覺得修建一處未來之地,總比修建一個人的終眠之地要好很多。”
坐在身後,用毯子蓋住雙腿的嬴政笑了起來。
原本坐在身邊憋著的人也都放開了表情。
憤怒有之,更多的是舒暢的笑容。
於公於私,這人說出了很多人不敢開口的心聲。
場中不知道獲得了什麼信息,竟是有笑聲傳來。
這次不是嘲弄,顯得很是歡快。
“當然,陛下比我想的更多,這也是我後來才知道的。
大祭酒讓我講述這片學宮中的故事,其實更多的是枯燥和辛苦的勞作。
這裡的每一處山丘和每一處河流都是來自如今大秦各郡的役夫和刑徒修建而成。
我們不知道什麼四極的地勢,隻是知道,如果修建好此地,能夠減罪,能夠減賦,能夠讓自己的子女來此地接受從未有過的學問。
所以,我那經年消磨的意誌也有了些複蘇。”
疏澤緩了緩,開始講述自己記憶中的一些瑣事,講述這裡的生活,一些能夠讓他記住的趣事。
場中歡笑聲不斷,沒有先前的沉悶。
還沒有多少經曆的他們,自然不知道一處龐大的營地是如何運營的
那些服役的人又是如何吃飯,睡覺?
最後一件事情講完,疏澤說道“我臨走時,有位役夫對我說,孟子雲傅說舉於版築之間。
聖人之語,誠不欺人。
但是這一切的緣由因何而起,我相信你們心中應該有自己的想法。
最後,希望你們能夠珍惜這片學宮裡的一切。
這是曾經在此留下過汗水的人真切的言語。”
場中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和歡呼,似乎是在應和。
疏澤鄭重施禮。
隨後走向了自己的那個椅子。
章邯笑著衝他點了點頭。
疏澤則是苦笑,看向手中的紙張,已經濕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