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紀一直坐在樹上,一直盯著巫女金發披散的背影,坐到了月上三更。
巫女紫苑一直沒有動作,隻是坐在水邊,呆呆望著自己的倒影,像是一頭迷路的小鹿。
很晚了,因陀羅已經催她睡覺了,於是佐紀召喚了條小蛇給自己送信,傳去紫苑的消息。
然後遠方人頭攢動,一隊人舉著火把漸漸靠近這邊,佐紀還能聽到領頭人的呼喚:
“巫女大人——”
“紫苑大人——”
紫苑一臉驚慌,抬頭看了看不遠處的火光,咬咬牙拔腿就跑。
她不跑還好,一走動身邊就響起枯枝碎葉被踩斷的咯吱咯吱聲,部分聽覺靈敏的武士已經注意到了河邊。
明亮的月光下,巫女的一頭金發是最顯眼的線索,他們很快就帶頭把人圍住了。
領頭人儘量使語氣溫柔:“和我們回去吧,大家都需要您。”
“不要。”
紫苑猛地退後一步,紫眸裡滿是決絕的光,神情像被逼入絕境的小獸:“我是絕對不會和你們回去的!”
“那是您的責任……隻有您可以如彌勒大人一樣封印魔物!”
可這些人明明知道封印的代價是什麼。
上代巫女,也就是紫苑的母親彌勒就是因為封印魔物而死。她們這一脈就是如此可悲的代代相傳。
人群漸漸逼近,紫苑無可奈何,喃喃道:“可是我不願意,根本沒有人問過我願不願意和母親一樣……”
那樣狠心的,為了責任拋下她的母親……
說是叛逆也好,說是恐懼也罷,紫苑就是不想這樣死去。
但她就是這個國家名義上的最高領導人,這個時候還有誰能來救她呢?
她日夜向神明祈禱,可神從不給她回應。
紫苑絕望閉上眼睛,像往常出逃一樣,等待被抓回去的命運。
然後——耳邊有風聲傳來。人群頓時傳來驚呼,兵荒馬亂倒作一團。
紫苑睜開眼睛,見到一個白衫少女翩然而至。
月在中天,這個眉目清麗的女子恰恰擋住了天上的月亮,宛如月亮降下了天女,天女黑亮的眼裡閃著金色的光。
不,那不是金光,是紫苑的金色的長發。
她在她的眼中。
紫苑怔怔開口:“你是誰?”
那人卻不答,反而問:“你不願意?”
問題模糊不清,但第一次有人這樣願意認真聽紫苑的意見。巫女小姐原本沒打算說這麼多,結果一張口就是滔滔不絕的抱怨和發泄。
佐紀淡定聽巫女小姐帶著哭腔從小時候抱怨到現在,順便用幻術堵住周圍人想乾擾的手段。
好不容易等紫苑無話可說,她卻抽抽搭搭哭了起來。
“……”
可能是公主和巫女的教導方式不同,和佐紀初遇津子的潸然落淚不同,眼前巫女的哭法是小女孩式的嚶嚶嚶抹眼淚。
不,也可以說像小男孩。
因為鳴人小時候躲在角落,憋著委屈的時候也是這樣小聲哭的,和隔壁被打的嚎啕大哭的啟太完全不一樣。
因為高聲哭泣反而會引來彆人的譏諷和嘲笑,於是就連哭泣也要拚命抑製。
佐紀悵然的感覺並不多,更多是懷念,因為鳴人和她住一塊之後,佐紀就再也沒見他這樣安靜抹淚,壓抑著哭咽。
等等。
說不定等到兩天之後見麵,他又要哭得稀裡嘩啦,這樣一想,佐紀忽然有了動作。
她再問了一遍:“你確定想逃走嗎,紫苑小姐?”
“嗝!……是!”
“嗯,那我就帶你走吧。”
說罷,佐紀就把人抱起來跳走了。白色的身影極為靈巧,在深夜的樹林裡幾個跳躍,就不見了人影。
周圍的人目瞪口呆,目眥欲裂。咦——你不是請來保護巫女的護衛嗎?
“宇智波小姐——你要帶我們巫女去哪裡啊!”
……無數的人聲遠去,除了呼嘯的風聲,就隻有森林特有的窸窸窣窣的蟲鳴。
紫苑這才認出來這個一生不響帶自己走的人是誰。
那個她認為汲汲營營的女忍者!
忍者收錢辦事,這已經是大家公認的道理了。
說實話,紫苑指明想要宇智波佐紀做她這段時間的護衛,就是希望這個背後勢力模糊的女忍者能被錢打動。
但在她哭著求救的時候,在包圍的人群之中,宇智波佐紀還願意當眾把她帶走。
這肯定不是為了錢和權吧?
紫苑抓緊佐紀的衣袖,焦急問:“為什麼……你為什麼要救我呢?”
她急切想得到與眾不同的答案。
這個答案要告訴她,世界上除了讓她犧牲救世的真理之外,還有人擁有神明一樣無私的道義,會在世界和紫苑天平的兩端,如她想象的母親一樣,毫無理由地選擇她。
那個女忍者卻不說話,白淨的臉上滿是認真的神情,似乎持續警惕身後的追兵,於是紫苑也忍著直到風停。
佐紀停在一座小木屋之前才和她說話:“因為你求救了,然後沒有人理你。簡單來說,就是這個原因。”
是——這樣的嗎?
世界上原來真的會有這樣的人!
紫苑滿心激動,眼淚又湧上眼眶,無儘的感激之語即將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