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的喪鐘敲了一下又一下。
蘇青妤守在太後的床邊,用白布一遍遍擦拭著手裡的紅纓槍,極為冷靜地聽著隔壁寢殿內,傳來明帝痛哭的聲音。
她頓了頓後,又繼續擦拭了起來。
綠柳跪在床邊,早就哭啞了嗓子,隻能動作輕柔地整理著太後的遺容。
“天快亮了。”
蘇青妤忽然張口說話,讓依舊跪著的太子和福王不明所以。
“太後薨逝,陛下病重。”
“太子殿下莫要辜負太後對你的期盼、陛下對你的信任,要以社稷安危為重。”
太子何嘗不知自己此刻並不能在此再久留下去了。
可是正如蘇青妤所說的那樣,太後薨逝,陛下病重,後宮之中更是一團亂麻。
最麻煩的是,多的是有人在虎視眈眈地想要謀劃一些什麼,可他卻無從下手去阻止。
蘇青妤像是能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將紅纓槍狠狠杵在地上,發出了一種足以震懾人心的悶響。
“你隻管去,這裡有我在。”
太子這才沒有再猶豫,朝著太後珍重磕了頭後,才在阿仔的幫助下,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
他深深地看了蘇青妤一眼:“委屈郡主了。”
說完這話,太子才義無反顧地離開了慈康宮。
蘇青妤抬起眼眸,看著太子的背影比以往都要果決,又回眸看了太後一眼。
“真是個傻傻的小老太,給我們都鋪好了路,唯獨斬斷了自己所有的退路......”
太後薨逝,是一等一的大事。
明帝甚至於拖著病體,親自接見了禮部和欽天監的官員,為太後追加了諡號,準備了最隆重的葬禮。
明帝對太後的孝順,文武百官都看在眼裡,也因此沒有人敢在這件事情上掉以輕心。
而太後的遺體,蘇青妤沒有讓任何一個人觸碰到。
她親手為太後梳洗妝容,換上了華麗繁複的宮裝,不加以人手地將太後抱到了棺槨中。
棺槨蓋即將蓋上前,蘇青妤定定地望著太後安詳的麵容,輕聲道:“您再委屈一下......”
蘇青妤的行為,在族製禮儀上來說,實在是不守規矩。
可誰都知道,太後生前唯有對這個女子百般寵愛,十足親近,就無人敢多說什麼了。
更何況,連明帝都沒有說話,誰敢找死?
一連兩日守靈,蘇青妤都是一身孝服跪在靈堂中,默默為太後燒著紙錢。
她抬眸看向棺槨上那個大大的‘奠’字,冷聲問道:“我離開京城,多長時間了?”
身後的明月立刻回道:“二十三天。”
“二十三天......再加上我回來的這三天......”蘇青妤喃喃道:“他活得,實在是太久了......”
一旁的太子聞言並未開口說話,隻是朝身後冷眼一看。
身後那些跪靈的人立刻嚇得誰也不敢吱聲了。
太後薨逝以後,整個皇宮裡人心惶惶的,總覺得所有的主子都變了。
太子變得沉默寡言,周身初現帝王之威。
齊王和安王殿下卻變得親和了起來,對待朝臣和宮人們都格外溫厚。
永嘉公主成天魂不守舍,連說話都不敢大聲。
就連一向寬厚愛笑的元安郡主,都變得不愛說話了。
在這種壓抑的情況下,誰也不敢行查踏錯半步,以免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蘇青妤將手裡最後一把紙錢放進火盆後,緩緩起身了。
自從她進宮後的這幾天,都還不曾出宮回去過。
不過,明月定是已經將她回京的消息送到了蘇府和華府了,她也就不那麼著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