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豆蔻年華時,清風拂楊柳的河邊。
那時,兩小無猜。
她放下茶壺,回應道:
“丞相大人請說。”
這般疏離的態度,讓季昀之心口發悶。
季昀之微微坐直了身體,看向江清月。
“當初,我去西北,沒有想到會去那麼久,若我早知道那麼久,我一定會早早的先去江府定親。
“在西北時,我送了很多信給你,但是我後來才知道,為了避免我們一行人暴露,所有的信都被我當時的上司截了下來。
“等我回來,你已經出嫁了,我找過你很多次,我知道你不願意見我。
“就是那段時間,江佩蘭對我用計,我被迫娶了她,我不能出事。
“一是老師對我恩重如山,我不想讓他失望。二是我要有權有勢,才能護得住你。
“雖然我是被迫娶她,但確實娶了她,我做錯了便要認。那時候我羽翼不豐,若強行還我清白,勢必連累你。
“那個時候,除了娶她,沒有第二條路。
“江佩蘭以為她拿捏了我,不知道隻是因為她歪打正著用你做了伐。戳到了我的軟肋。
“成婚以來,我沒有跟她圓房,連一頓飯也沒有跟她吃過。
“一直拖到現在,是因為有姐夫這個身份,我可以光明正大的護著你。
“從始至終,我對你的心意,從未變過。
“今日我告訴你這些,是想讓你知道,我的身不由己和迫不得已。但我也清楚的知道,無論我有什麼原因和理由,我做錯了,錯了就是錯了,你怎麼怨我,我都認。
“我現在也受到了懲罰,眼睜睜的看著你受了那麼多苦,卻無能為力。
“我深知,在這世上茫茫人海,兩個人能相遇相知,是多麼難的事情,所以我想爭取。
“希望你能給我機會,讓我用餘生來補償。
“之前我自以為是的以為對你好,讓薛非暮從邊境回到京城,這是我的錯。
“今日我把所有的一切都向你坦白,我想奢求你的諒解,也想求一個機會,一個讓我補償的機會。
“你……你可以不原諒我,也可以不給我機會,你是自由的,我隻是向你表達我心中的想法。
“若你對我已無心,我會竭儘所能予你雙翅,讓你飛翔。若你對我還有意,餘生,我定護你喜樂周全!”
季昀之的聲音輕聲下落,江清月能感覺得到他聲音裡的顫抖。
還有他眼中的期盼。
周圍寂靜無聲,葡萄架底下大片的葉子隨風搖擺,發出輕微的嘩聲。
江清月沒有說話,季昀之也沒有強求:
“你不用著急回答我,我今日來,隻是告訴你我心裡的想法。
“以前你說,喜歡江南。我這一次去江南,購置了一套宅院,是你喜歡的樣子。家仆管家,都是我看過的,一並都在這個匣子裡。”
季昀之說完,起身離開。
那背影,似落歡而逃。
江清月坐在椅子上,看著桌上那個裝種子的匣子。
想起從前有一次,他們兩個一起去爬牆,她忘了是哪家府邸,種了滿園子的鮮花。
她羨慕得兩眼冒光,說也想要這麼一個大院子,最好是在江南。
那一年,他不辭而彆,沒有任何消息。
後來等他回來,她已經被迫替嫁。
她後來才後知後覺的想到,在侯府三年,都有人默默的幫助她。
要不然的話,憑她一個十多歲的小姑娘,江家又沒人替她出頭,她行事,怎麼都不可能如此順利。
她回想著他剛剛說的話。
一句一句。
若是放在從前,她覺得自己不會原諒。
但經過一世,重來一回,她似乎能想開許多。
他那個時候,也是十來歲的少年,不能未卜先知,也未經過多少世事,不知未來會發生什麼。
就像她,若有如今的心性,當初的替嫁,無論如何都不會答應。
每個人都不是一生下來就聰慧得不做錯任何決定。就知道什麼事情可以做,什麼事情不能做,就可以替自己選到最正確的路。
事實上,大家都是撞得頭破血流,才懊悔,如果可以重來,我一定不這樣。
她能感覺得到他的愧疚。
到如今,也唯餘一句:造化弄人。
江清月坐在葡萄架下,半睜著眼,看著風吹樹葉,目光有些怔怔然。
隨即閉上眼睛,在風裡,沉沉睡去。
等醒來的時候,已經快到午時。
最近她似乎特彆喜歡睡覺,大約是日子安逸了的緣故。
這樣的生活,她很喜歡。
綠浣見她醒了,端著熱茶過來。
“小姐,餓不餓?奴婢給小姐送些吃食上來。”
“不餓。”說著江清月自己倒了一杯茶,綠浣又端了點心過來:
“這是雲氏糕點新做出來的點心,小姐嘗嘗鮮。
她撚起一塊嘗了嘗:“嗯,不錯,細膩絲滑好吃。”
“小姐,侯府那邊又有新消息了。”
江清月一笑:“最近你都快成說書先生了。”
“嘿嘿。”綠浣興衝衝的又說起來:
“今日薛世子把孫姨娘扶正了,在祠堂上了族譜。”
“動作倒是快。”
“不快不行,薛家族人隻給了侯府三日時間。但是孫姨娘沒有住錦瑟院,而是修了竹香院,準備做主院新居。”
“哦。”
那個院子,就在書房旁邊,之前褚婉兒住過一日,後來便搬到偏遠的妙文院去了。
現在,孫曉曉看中了那處地方,褚婉兒一定難受死了。
“是呢,褚姨娘已經鬨了一場了,但是沒有用,還被世子打了一耳光。
“孫姨娘扶了正,孫府送了大禮,解決了侯府的危機,那些錢都放下去了,侯府今日給下人都發了雙倍的月銀。”
江清月眸光微暗。
看起來蒸蒸日上的模樣,但是,她不喜歡。
她是小心眼的人,不想見侯府過一日好日子。
重生以來,她的目的就隻有兩個:
一是護著自己真正的親人。
二是讓所有害過自己的人都遭到應有的報應。
“蔣蒿蔣禦史的妻弟,和孫府有仇。你悄悄讓人傳些消息……”
她記得,孫家的莊子,鬨了兩條人命,不過被壓下去了,她要讓人爆出來,最好鬨到京兆府衙。
孫夫人有錢,但是錢再多都拗不過權。
民不與官鬥,商不與權貴鬥。
出了這種事,孫夫人的娘家,不僅不會幫孫家,而且還會想辦法的撇清關係。
人命關天,定然是要花費大量的錢財去疏通,兩條人命,足夠把孫家搬空了。
然後再把孫家大公子強搶民女的事情爆出來。
給侯府的錢,總得回一部分救孫家,禮尚往來,不能見死不救。
到這個時候,孫家差不多就空了。
沒了孫家的幫助,侯府必定雞飛狗跳。
她再找時機,把薛非暮做了逃兵的事情爆出來。
侯府,便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