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線肯定不是普通的針線,能被傀儡人用做骨架百年不壞,一定還有什麼原因。
似是看出他的疑惑,鄒方江解釋道:
“這是桪妖的筋骨,彆看桪妖是低階妖獸,筋骨卻是細有韌勁,可入藥煉丹,縫製法衣,當然你也看到了,還有當做傀儡主骨的。”
眼看著沈持巒一步步拆的傀儡都爛在手裡,他連忙叫住,“誒誒誒,我是讓你來幫忙的,不是來拆傀儡的。”
“沒見過,好奇。”
說著埋頭苦乾徹底完全拆開,也包括心臟那處已經停止了跳動的魔核。
通常傀儡人都是由造就者下契約控製,這也就意味兩人會變成命運共同體,現在邱櫟丹死了,一直支撐著她的靈力沒了供續。
而那契約之下,邱櫟丹被砍下手腳,傀儡人的手腳自然而然也會斷掉。
這也就是為什麼傀儡人會和邱櫟丹死法相同的原因。
直到將手中最後一點筋骨扔至地上,一直在旁裝傻的男人徹底像是發了瘋似的,發出吱吱嗚咽的聲音,眸中血光迸發比先前還要駭人,看著他,仿佛要把他吞之入腹。
沈持巒重新占了起開,居高臨下的看向地上想掙紮卻無法動彈的男人。
“終於忍不住了?”
他清冷淡漠的聲音在都思淼聽來更像是魔鬼,一個徹頭徹尾的魔鬼。
根本就不是臨昱仙尊!
他根本不配是!
“哦,本尊忘了,你不能說話啊。”
沈持巒後知後覺的把他嘴上的雜草去除,彆有深意的讓人把邱櫟丹的屍塊的拿來。
屍塊被送來時是包裹在布中的,延展放開在都思淼身前,男人幾乎是在看見屍塊的瞬間,身上的禁錮被強行衝破。
一股鮮血從他嘴中噴湧而出,重傷在身還出手對打完勝了邱櫟丹不說,還強行衝破了化神期的禁錮。
他的實力任沈持巒也是認可,隻是再怎麼厲害,如今怕也是強弩之末了。
體質再怎麼強的人經不住這麼造吧。
如他所想一樣,隻是男人衝破封印後身上的魔氣衝淡,明顯是有要散開的行跡。
都思淼一步步艱難的向傀儡人所在的地方爬去,他抖著手將散落在地上的零件聚合抱在懷裡,眸中隱約流出淚水。
男人的額頭緊緊抵在傀儡人的零件上,緊緊的裹著像是要塞進身體裡似的,散發著濃烈的恨意與怨念,還有一些茫然。
“為什麼要殺我的蓉蓉,為什麼……”
“做了那麼多,我們好不容易自由了……”
“我們好不容易自由了!”
“是你!是你!都是你!”
“都是你害的我們陰陽兩隔。”
男人絕望的聲音在地牢中穿透,但是他好像不打算動手。
沈持巒冷靜的在他身旁蹲下,他自始至終說的都是蓉蓉,說明他也清楚蓉蓉不是於芷蓉,或許他知道這是傀儡人但寧願陷入這個虛假的夢境,也不願意醒來。
或許在一開始他就清楚,邱櫟丹為他帶來的不是於芷蓉,隻是後麵時間越來越長發現深陷其中時已經為時已晚。
直到最後徹底崩盤殺了邱櫟丹。
“本尊知道你還清醒,雖然邱櫟丹死了但傀儡人是芷蓉的樣貌,你的樣子被不少弟子瞧見。”
“如今謫昇門不必以往,各方各門有暗裝勢力穿插,你若是真喜歡芷蓉,便將你和邱櫟丹之間的事說出來申冤吐氣,我們也好保護芷蓉。”
沈持巒一字一頓不緊不慢的說道,確保每一個字都準確無誤的進入他的耳中。
男人抑製住內心洶湧的波瀾,緩緩抬起頭,看著眼前一襲白衣不染俗世的人,忽然笑了。
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麼,都思淼臉上是著迷回味神情,他像是回到了過去,嘴中緩緩說道:
“小時候我和蓉蓉原本是認識的,隻是後來被魔人所殺,隻有我和蓉蓉逃過一劫,我們相互依靠說以後要努力學武為父母報仇。可惜我被魔人追上瀕臨死之際,我師父出現將我救走。”
“蓉蓉就這麼被丟下了,可是我後來回去找,再也找不到了。”
“我以為她落了魔人手裡死了,後來發現她在你門下,竟拜了你為師,我偷偷觀察她。看她平日喜歡做什麼,喜歡吃什麼,我要學,等我學會的時候和她相認,給她一個驚喜。”
“總是事與願違,她後來被你寵徒趕了下山,我還沒來得及見她一麵,就離開了。”
“後來我對修煉再提不起興趣,師父卻帶回了個很像蓉蓉的人,我知道,她不是蓉蓉。”
“我的蓉蓉她不會和我說話相處那麼卑微,可是她在我身旁不說話的每一刻,都真的好像蓉蓉在我身邊,就這麼安靜的陪著我多好。”
“過了半年,我師父把蓉蓉帶走了,他說蓉蓉想家了要回家看看,再後來她便一直沒回來,我的生活好像又回到了當初那般沉寂。”
“可是突然有一天,他跟我說,隻要我幫他完成一件事,他就想辦法帶蓉蓉來見我。”
“我想見她,我想知道她是不是還記得我。隻是這種事有一便有二。我和蓉蓉見麵全靠著為邱櫟丹做事。”
都思淼苦笑,“後來我也發現她不是人,可我想帶她走,我想帶她逃離邱櫟丹的掌控,我想和她去一個沒人的地方過平淡的日子。”
第93章
“你這是執迷不悟。”
鄒方江看向他的眼中帶著憐惜,但不多,更多的是失望。
這個弟子修為不差,也肯努力修煉,曾經也被他看好,但是後來品行出現問題,發現和眾多女弟子扯上不少關係。
便沒有再多關注他。
一個品行不端不會做人的人,還要如何助他提升修為實力。
倘若真的讓他踏上捷徑,宗門的女弟子還要不要了。
“他答應我內門比試後會讓蓉蓉見我,我知道這是除掉他的最好時機,但沒能料到,我的蓉蓉和他連體同枝……”
都思淼說的最後幾乎泣不成聲,淚痕流了滿臉,直到咽下最後一口氣時,手中還緊緊抱著傀儡人的零件。
看的沈持巒有些不忍,他還沒動手親自把這兩人打臉,怎麼就自相殘殺了。
“死了?又死了?”
一旁的鄒方江心驚訝的整個人炸了毛,不可置信的彎下腰去探他鼻息。
手放了片刻絲毫沒察覺到一點氣息。
隻覺得腦袋一陣嗡鳴聲,身形晃了晃,扶住一旁的矮桌。
“我不管你想辦法你把他救活,你讓他活過來,好不容易查到的邪修線索就那麼斷了。”鄒方江破防的,不顧身份在地牢中撒起潑。
如今人間頻繁出現人口失蹤,據說還有一些物件流傳了出來。
隻要買回家中, 第二日買主全家上下都會全部消失,不是死了,是消失了。
派人蹲了許久,好不容易抓住了個邪修查到了都思淼這條線,撒出的網還沒收,就出了這檔子事。
有用的話是一點沒說,他又得重新查起。
萬幸的是這種類似的事發生的不多,但那物件出現地點較為零星,找不到一點規律。
看來還得再叫人蹲守些時間。
“……”你要不要起來聽聽,你在說什麼話。
讓他把人救活?
沈持巒嘴角止不住的抽了抽,不過他後麵的話吸引了他注意,“什麼邪修?”他問。
鄒方江張了張嘴,掃過地上的屍塊和死人,重新把話咽了下去。
“換個地方說。”
聽完他所說完的描述沈持巒猛覺得,他所說和他們在天極城時碰見的那物件極為相似,很有可能就是同一物件。
雖然那妖物被於芷蓉斬殺,但有這一個,肯定還會有第二個。
“派人去天極城。”
“你在那碰見了?”鄒方江聞聲直直站了起來。
“嗯,天極城城中。”
得到準確答案的鄒方江,凝重的走了出去,本來沈持巒以為他會安排些弟子去,自己還鎮守在謫昇門,熟料再聽聞消息便是他親自趕了過去。
如今反派還是成了魔修,邱櫟丹和男主也都死了,徒弟都沒了,偌大的宗門之中就剩下他孜然一人。
不是沒想過去天極城助鄒方江一臂之力,隻是這兩天發生的事太爛。
他新掌門才上任不久就離了宗門,還有邱櫟丹這個長老身死的消息,他都得捂住。
讓這些弟子都把看到的咽在肚中。
甚至還有一些繁忙的事務都暫時落在了他手中。
鄒方江不能出麵,他便以鄒方江的名義解決,甚至是強力鎮壓人心惶惶的檢宗。
隻有把上麵穩住下麵就不會出差錯。
連胤修熟練的從窗戶中溜進來,將食盒放在桌上,幽怨的看著桌後連他進來都未抬一個頭的人。
他倒要看看,沈持巒何時才能將頭抬起來看他。
連胤修掀起一側凳椅上的小毯,在上麵坐了下來,手中拿著的是一些關於他和沈持巒的話本。
先前他還從未聽說過這東西。
這兩日發現蒼乾不好好做飯就是看的這物件,搶走後隨手扔在桌上,本來他對這些不感興趣。
後來就隨手翻看了一眼,誰知道還…挺有意思的。
上麵說魔修徒和仙尊師是在一場宴會上認識的,魔修徒因為家境苦寒在一家酒樓打工,偶然一天仙尊師吃飯時看了一眼這個魔修徒,被他深深吸引喜歡上了他。
後來總是有意無意的去酒樓與魔修徒偶遇,但是突然發現有彆的人追求魔修徒,仙尊師就生氣了。
打了彆人一頓,將魔修徒收了親傳弟子,帶回宗門關了起來,對他上下其手強製占有,日日夜夜的和他顛鸞倒鳳。
但是魔修徒的心始終回不到他身上,漸漸的他喜歡上了身邊伺候的一個弟子,並對他聊表心意。
殊不知這弟子就是仙尊師假扮的,仙尊師怒極一時把魔修徒強壓在床上醬醬又釀釀。
連胤修意欲未儘的翻至下一頁,然而翻上來的卻是最後一頁,上麵的一片空白。
他看向沈持巒,依舊還是那副樣子,持筆奮筆疾書,隻是眉頭上時而舒展時而緊蹙,不知道的以為他是什麼來學堂專心學習的學生。
終於他等不下去了。
連胤修走到他身前抽走桌上的紙張,才得來男人的一眼。
看著短短幾日就消瘦不少的人,連胤修有些心疼,本來臉頰上已經被他養出了些肉,這會兒又沒了。
不管他這些日子何時來,他幾乎都是這副很忙的模樣,要不就是訓誡拉練弟子。
根本就沒有陪他說話聊天的時間。
他就知道當掌門會這樣,才威逼利誘鄒方江當了掌門,誰知他一出就是多日,還是他好心的師尊頂替了上。
“師尊,先吃點點心吧。”
連胤修用內力把飯食重新熱了熱。
才剛打開就被裡麵的景象看的忍不住閉上眼,那糕點是什麼鬼樣子。
不是歪扭就是裂開,還有東倒西歪的眼睛嘴巴。
幾經下手從中挑了塊還勉強可以入眼的,抵在他唇邊,沈持巒咬了一口後,從他手中抽走紙張繼續低下頭畫了起來。
上麵是他根據鄒方江傳來的消息,所繪製的邪修路線圖。
隻要有了這張圖,便知道下一個妖物地點是哪裡,埋伏的好就可一舉抓獲。
看著又埋下頭的人,連胤修心裡悶悶的。
想他上一世什麼時候貼冷屁股過。
怎麼這一世到了沈持巒這兒,就算給他冷屁股貼也願意。
“你什麼時候有時間,聽說水雲城近日會有花燈,你想和我去看嗎?”他聲音輕了許多,像是怕打擾到他似的。
“什麼時候?”
半響聽不到回應的聲音,沈持巒遲疑的放下筆,抬頭看向眼前在他桌上坐著的人。
“花燈什麼時候開始?”
以為是他沒聽清便又問了一遍。
男人呆愣了片刻,抿起來的嘴角怎麼也壓不下去。
“三日後。”他說。
那時鄒方江應該已經將邪修和妖物抓回來了,沈持巒點了點頭。
“好。”
三日過的很快。
就像魚兒躍出平靜的湖麵一樣,快的甚至砸出了水花。
沈持巒正在擦拭手中長劍時,便聽到不少的消息炸了出——有宗門夥同殺了殺過來。
理由便是:謫昇門苟同魔人,其前掌門,其長老,乃至其仙尊,從根上已壞,根下必定已被侵蝕。
這等修真界的禍害,不如除之後快。
眾人可願同我門一同殺往謫昇門!
我等早已探查清,鄒方江已不在宗門多日,如此正是滅他門的好時機。
“主人,宗門外麵有許多人聚集,手中拿著劍怕是要殺進來。”
遂淵氣喘籲籲的從外跑了進來,門也顧不上開,直接被它撞出了個洞來。
捂住弟子的嘴一時還行,一世自然是不可能。
他算過早有事情暴露的這一天,但沒想到還是拖的太遲,許是鄒方江那邊出了意外,怕是趕不回來了。
“莫慌。”
沈持巒不急不慢的扔下手中的布,鋒利的靈劍在擦拭後露出原本鋒利的模樣,發出陣陣寒光。
看到劍柄上那顆熟悉的靈方石,遂淵險些從地上跳起來。
色舍?
是色舍!
“色舍你終於回來了,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是我,是我,我回來了。”
妖獸一把撲在劍上,半點沒有了先前剛識時的互相看不對眼,劍身像是發出鳴聲像是在回應似的。
兩人儼然是一副好兄弟的模樣。
可苦了藏在桌下的朱雀,好覺被打攪,氣的不由分說就要去啄兩人。
不過在要啄上時被沈持巒製止,有什麼舊時回來不能敘的,現在沒有這個時間。
東宮星火指向山門前一眾弟子,眸中帶著狠辣,“識相的就把沈持巒交出來,不識相那便等著我們踏平你們這謫昇門!”
沒成想當年那一劍竟沒挽死他。
實在是可惜。
不過今時不同往日,他沈持巒還是注定要死在他手上。
“不過是小小一宗之主,口氣倒是不小。”孫湄舞從一眾弟子中走出,不屑的看著眼前的男人。
不過是那些老東西扔出來祭旗的廢物,還真把自己當一盤菜了。
“你!本門主當是誰,這不是孫長老麼,往日都是你閹了男人,不知道有沒有興趣伺候好我。若是伺候好了,賞你一條命留著也不是未嘗不可。”
男人色眯眯的看著她,兩隻手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他揮起旗子。
“相信你們掌門和你們說過什麼,不用再要我說一遍,在我旗落下瞬間,你們便可衝鋒殺敵。”
“記住,若是不殺,這些人明日便會是我們的敵人,是天下蒼生的敵人!”
“是魔修就該死,通魔修就該殺!”
“要記住,你們不是為了我,不是為了宗門,是為了蒼生,是為了給自己以後的兒女留下一片淨土!”
東宮星火的聲音激勵著眾人,很快每一個弟子眼中都燃起了鬥誌。
“殺!”
“殺!”
“殺!”
震耳欲聾的聲音響徹天空,黑暗的天空之中發出驚人的電閃雷鳴,很快下起陣陣小雨,就像是在預示著這場浩劫災難的降臨和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