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知恒似乎能輕易聽出她言語中的弦外之音,眼神微閃,沉聲問道:“你也是學音樂的?”
淩疏不好意思地揚起嘴角,“我想學聲樂,但是還沒考上。”
“在異國他鄉,確實不易。”他附和道,似乎沒有想要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的意思。
淩疏心裡忽然燃起某種莫名的激動,她目光閃爍,鄭重地問他:“如果……你願意的話,能不能聽聽我的原創曲目,然後給我點意見,我平日裡也會自己寫歌,但是是流行類。”
她看到他眼中並無任何期待,這次是她有點厚臉皮了。
從以往查到的資料來看,曲知恒還念過作曲專業,在這方麵也有造詣,所以她刻意提及了這一茬。
“如果你有現成的曲目,我可以幫忙看看,但是作曲這件事很主觀,也許我幫不上什麼忙。”他淺淺說道,聲音不冷不熱。
但是她聽見他鬆了口風,就知道這件事有戲。
“那也許我們……可以找個地方,我現在給你看?”她小心翼翼地提議道。
他良久,輕聲應了一聲。
她帶他從中王宮花園穿過,去了下王宮花園,那裡不臨街,環境優美,視野遼闊,適合安靜地聊天。
她找了處臨溪的長凳,帶他坐了下來。
“你的曲譜呢?”他並未放下後背上的大提琴,看樣子是準備看完就立馬走的。
現在麵對他的靈魂叩問,她假意在小包中翻找,其實她根本就沒有曲譜,因為十年前的她隻寫過一些童歌。
但是她又是如此感激自己來自十年後,她自己也寫過幾首歌,雖然發行後沒能超越曲知恒送給她那首的熱度,但是好歹現在能馬上拿出來。
“我沒帶,但是,我已經記在腦子裡,我唱給你聽?”
不等他應允,她就直接飛奔到他麵前,清唱了一首自己創作的歌,她的唱歌技巧已經十分嫻熟。
她在流行中融合了歌劇的花腔,但是這首曲子自她得了喉癌之後就不能再演唱花腔部分,如今,再次回到十八歲時的身體,她的聲帶和嗓音還帶有久違的靈氣與健康。
當她一曲唱畢,便已有幾個路人圍上前來觀看,她不好意思地衝眾人行禮。
在曲知恒眼中,他看見眼前這個嗓音尚且年輕的淩疏,她的動作大方自然,唱功嫻熟到不像連本科聲樂係考不上的模樣,才後知後覺覺得……
也許她在騙他。
心裡這麼想著,他的臉龐沉了幾分。
“這位女士,你的唱功嫻熟,這首曲子並無明顯硬傷,你想要我聽什麼呢?。”
見到他神情中帶有一些不悅,淩疏的臉色僵了僵,忽然覺得自己可能令他不愉快了。
她如此謹慎小心,字句斟酌,卻好像有點搞砸了。
如果她現在說出她來自十年後,恐怕他更加認為她是騙子。
她一時沒想去如何跟他說,說:我希望你珍惜生命,彆去死。
還是說:我不明白你心裡的孤寂,但是我也經曆過死亡,那是極度痛苦無望的過程,我不想你也經曆。
猶豫間,他已經站起身,淡淡頷首:“我先告辭了,祝你成功。”
他這次沒等她回頭,徑直離開,大提琴將他的背影遮擋,漸行漸遠。
她愣在原地,這一次她感到真正的無力,看著他的背影,他分明就在眼前,卻仿佛隔著難以跨越的距離,她重獲新生,卻還是不能阻止他……
曲知恒走出了很遠,才緩緩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白玫瑰,眼神有些黯然。
忽然有人從他身後的輕輕抓住他風衣的衣袖,他愕然回頭,卻見淩疏已經一路小跑而來,喘著粗氣,雙眼通紅望著他,聲音哽咽,略帶哀求。
“曲知恒,上天給我的時間太緊迫,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才好,我在嘗試使儘渾身解數留住你,但是我越是迫切想要這樣做,卻讓你越警惕,離得越遠。”
“曲知恒,我真的彆無他法,如果早一點,哪怕再早一年,我一定會給你全部的愛與理解,可是……”
“我來遲了……我感到萬分抱歉,可恨我不是能挽救你的醫生,也不是能救贖遺失的靈魂的音樂大師,我隻有一腔孤勇與魯莽,想阻止你……獨自奔赴死亡。”
說著說著,她已濕了眼眶,漸漸變成絕望而悲憤的嚎啕大哭,真正排山倒海的悲切,可以穿透命運築起的高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