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確信他會?明白。】
第一段是伯爵夫人的詠歎調,第二段原本是兩個女高音的二重?唱,但是淩疏將氣口長的地方銜接上了?重?唱。
她平時唱著玩的時候時常會?這樣,在歌詞換得過來的情況下,一人分飾兩角。
待選段的尾音拖長,她不著痕跡地結束了?演唱。
按照慣例和禮貌,曲知恒果然在為她鼓掌,她在他的掌聲中,假裝衝著不同的方向謝幕,然後?一起鼓掌退到?幕後?。
在歌劇院中這時候還要朝著樓上的觀眾行禮,然後?退到?幕後?,隻要台下掌聲不停,演員就會?再次出來謝幕,如?此反複。
掌聲越久,謝幕次數越多,就說?明表演越收到?歡迎。
眼下隻有淩疏和曲知恒兩人,即便如?此他依舊掌聲不停,引她二次謝幕和三次謝幕。
她很是配合,也很感激他用這種?方式表達對她表演的讚賞。
她第三次謝幕後?,就三步並作兩步上前去?,用雙手握住了?他鼓掌的手,輕柔地止住他的鼓掌。
“謝謝你,但是這不是在舞台上,所以不用這麼捧場的。”
燈光照在他的側臉上,讓他輪廓清晰立體,像一幅寫實油畫,令他身影被藏在光影交錯間。
“你唱得很好,我很榮幸……能在此刻遇見來自十年後?的你。”
在他看來,她的技巧和演技都是嫻熟的,台上的眼神與?台下截然不同,這是多年的舞台經驗淬煉出來的。
歌劇演員的聲音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趨於一種?難得的沉穩,不像年少時聲音飄忽浮動。
而淩疏在用年輕的嗓音演繹十年後?穩重?的技巧,從完成度來說?,已經很不容易。
“該你了?。”
兜了?一圈,她依舊不忘剛才談論到?的話題。
她想聽他彈鋼琴。
“你想聽什麼?”
他沒?有推辭,而是走?到?鋼琴邊上,將古老的斯坦威打開,在琴凳前坐下。
過往的照片和影像資料裡,他總是與?大提琴合影。
可當他坐在鋼琴前,卻仍舊相得益彰。
她低頭,看他手指的長度和指節的柔軟度,就知道他在鋼琴方麵,也是具備天賦的。
“可以彈……1900看見船艙外姑娘時的曲子嗎?”
他看過那麼多遍《海上鋼琴師》,肯定能複原出來。
不知道為什麼,世?界音樂之林鋼琴曲千千萬,她此時卻想聽那電影裡的曲子。
曲知恒自然是有求必應,將視線收回,軟觸鍵,在88個黑白鍵間,用手指遊動其?間,複原電影裡的曲子。
但是聽了?一陣,淩疏立刻發現他複原了?原曲第一遍之後?,第二遍加入了?自己的改編。
並且在結尾處加了?一段幾分鐘的華彩,沒?有任何炫技,沒?有絲毫刻意,卻聽得讓人欣喜若狂。
在他手指起伏間,她從乾淨細膩的琴聲中仿佛看見了?維吉尼亞號巨輪。
腦海中浮現海浪翻滾,海風輕拂,海鷗展翅飛向天邊的場景,如?果從船上往海麵上看,還能看到?海豚躍出水麵……
鼻息間是海風的味道,耳邊是風聲浪聲海鳥叫聲,仿佛有微風從指縫拂過。
有時候抒情比激昂更難……
待琴聲停下,她很久才回過神來。
她沒?有像曲知恒一樣鼓掌,而是上前有些驚喜地看著他那雙神奇的手。
“第二段和第三段是你之前就改編好的嗎?”
她問出了?心裡的好奇。
“即興的,電影裡的這一段,也是1900即興的。”
注意保暖
淩疏為這樣豐沛的靈感和演繹能力而驚訝不已, 不由得想到以前自己寫歌時候,總是很多時候念頭到了嘴邊,複原出來時已經隻剩下一半了。
“但是1900是望著那姑娘彈出的曲子, 你剛才也沒有看我。”
她笑著,故意打趣道。
“可1900甚至都沒有和她擁抱過。”曲知恒極為鎮定地坐在琴凳上,說道。
“可1900……”
還偷親過她。
她突然?止住了自己的後半句話,把話咽回?肚子離去。
看著她可疑的神?情,曲知恒麵?上雖波瀾不驚,但是淩疏猜想,他肯定是猜到她剛才想說什麼。
隻是她最終沒說出來?, 說明她不願意說, 他自然?也不會去點破。
淩疏趕緊扯開話題,開玩笑地說道:“如果你的作曲能力能分百分之一給?我,我當年的星途應該會更?平坦。”
不由得想到以前自己寫歌時候, 她總是很多時候念頭到了嘴邊,複原出來?時已經隻剩下一半了。
曲知恒表情淡淡, 似乎看出了她此?時在想方設法化解尷尬。
“你好?奇上輩子你送給?我的手稿是什麼樣的嗎?”
她湊上前問道, 那曲子算是她當年的成名曲,在各種綜藝上唱過無?數次,再加上是她自己填詞和製作, 早已爛熟於?心,隨時可以演繹出來?。
正當她摩拳擦掌準備上前給?曲知恒複原一段的時候,卻發現他竟然?不置可否地上揚了嘴角。
這表示無?聲的拒絕。
“你居然?不會對這種神?奇的事情感到好?奇嗎?”
“以我對自己的了解, 那曲子的情緒基調應該是有些壓抑悲傷的。”
淩疏仔細想了想, 確實曲風基調是帶著淡淡的失落, 而且副歌部分雖沒有大量運用震耳欲聾的高音,但是卻有種隱忍的歇斯底裡。
那曲子當時也正好?對應了她的困境, 她才能剛好?讓自己的情緒和它達成統一。
但是剛才曲知恒指下的曲子卻是充滿浪漫感的,和那送給?她手稿有截然?不同的感情基調。
良久,淩疏走到鋼琴旁邊,在琴身旁邊站定。
她的臉上旖旎著笑,猶豫著要不要說出那句略顯重?複的話,但是她最終還是想讓他知道。
“但是……我確實感到無?比幸運……”
“那是你努力奮鬥的結果,並非幸運。”他強調了一下。
當聽到曲知恒的回?答的時候,淩疏知道他誤解了她所說的幸運。
她盯著曲知恒身側的手看了很久,忍耐了一陣,還是忍不住上前拉過他的手,用兩隻手就能更?好?握住了。
“其實很多人都和我有相同的實力,隻欠一縷東風推波助瀾,可更?多人窮儘一生都沒有遇到東風,所以我確實幸運……”
“當然?,我感到更?幸運的是……我竟然?能成為?收到母帶唱片的姑娘……”
她收到的母帶唱片,就是那份手稿。
“那母帶唱片能被你記住,才是我的幸運。”他語氣如暖風。
屋內的溫度適宜,終於?到了現在,屋外的風停了,雨也停了,但是整個城市在月光下濕漉漉地反光。
有些大型超市會是十?點關門?,趁著雨停,她和曲知恒一起開車下山去采購一些生活必需品。
放晴了的夜晚風沒那麼大,尤其是車子駛入城市街道的時候,海德堡周圍的山能將?風擋住。
“接下來?的幾天都是陰雨天,我們要儲備好?食物,這樣就不需要頻繁出門?了。”
車廂內,淩疏坐在副駕駛上,用手指在手機屏幕上劃拉,查詢最近的天氣狀況,打破了車內的沉默。
曲知恒專注開車,他開車很穩,可能和德國的駕照考夭吾貳貳七五兒爸一每日更新最新完結文核很嚴格有關,因?為?有些高速路是不限速的,而且車輛在路上不是很密集,所以拿德國駕照開車的人普遍車速都會比較快。
為?了減少事故發生,他們會有一套很細致完善到苛刻的考核方式。
“你更?多時候喜歡待在家裡,還是喜歡出門??”
他問道。
“如果沒有課或者通告的時候,我喜歡囤一些食物,然?後在家裡穿著寬鬆的家居服宅著,你呢?”
她更?關心曲知恒怎麼想,如果他更?喜歡出門?,那她就可以出門?。
“你知道,我幾乎不社交,而且白天大部分時間需要練琴,所以沒有要緊事,也很少出門?。”
聽到這裡,淩疏鬆了一口氣,心裡有點小竊喜,“看來?這方麵?我們的偏好?是一致的。”
“是啊……”他隨口附和道。
黑暗的車廂中,她原本鎖屏的手機亮了起來?,是一個提示消失。
一個粉色的彈窗,是生理期助手,提醒她最近可能大姨媽會造訪。
她十?八歲的時候體質還沒有調理好?,每個月都很痛苦,所以早做準備比較好?。
“附近還有藥房開門?嗎?”
很多藥房都是八點關門?,如果實在不行隻能明天早點出來?了買藥了。
“你需要什麼嗎?”他原本平靜的聲音顯得有些緊張。
“我想去買點布洛芬備著,以防萬一。”
她不假思索地說著,心想如果今天藥店關門?了明天去也無?所謂。
誰知曲知恒卻直接將?車停在了路邊的居民?區,然?後立刻看著她關切地問道:
“你哪裡痛嗎?現在藥店關門?了,我帶你去醫院的急診吧。”
因?為?布洛芬是止痛藥,這一下子觸發了他的擔憂。
她被他激烈的反應弄得有些懵圈,然?後趕緊解釋道:
“彆彆,不是什麼大事,是……我生理期快到了。”
她頗有懊惱地說道,說得很隨意,倒沒有刻意避諱的意思。
因?為?她知道,在德國的通識教育裡,會弱化生理現象的禁忌感,曲知恒自然?不會大驚小怪。
聽到她沒事,他才神?色稍緩,說道:“放心,止痛藥我有,到時候給?你。”
正當她以為?這個話題算翻篇了,卻聽見他又低聲問道:“還需要做什麼準備嗎?”
“不需要什麼特彆的準備,保暖就好?。”
她說得很是淡定,畢竟這都輕車熟路,早就探究出什麼樣的方式可以將?生理期的痛苦降到最低。
所以正好?接下來?的安排就剛剛好?,曲知恒一直都在她眼皮子底下,應該不會出什麼意外。
畢竟他說過,為?了避免給?她留下陰影,他肯定不會讓她看到遺體的。
所以她簡簡單單地想,如果自己一直盯著他,說不定能直接推遲他的死亡計劃。
推遲著,推遲著,他可能就改變主意了。
淩疏這邊想著如何盯著曲知恒,避免他做傻事。
曲知恒這邊卻在認真估算院子裡囤的木材夠燒幾天。
如果要保暖的話,晚上要考慮到降溫,所以需要增大木材的消耗……
最終,經過一番縝密的計算後,他發現那堆木材至少夠日夜不停燒上一整個秋天,所以他默默放下心來?。
兩人各有計劃地驅車繼續往超市開去。
停車場依舊是地下的,一下車直接上電梯。
可誰知淩疏剛打開車門?,跨出一步,一件巨大的風衣就兜頭罩下,將?她裹得嚴嚴實實。
淩疏:“?”
眼前曲知恒很細致地幫她把風衣的暗扣扣好?,然?後再把衣領立起來?,這才臉上露出很淺的笑容。
他拉住她手,看到自己的風衣穿在她身上可以從?頭到腳都包裹得嚴嚴實實。
“注意保暖。”
“可是……現在沒那麼冷,明天才降溫呢。”
她騰出一隻手,將?風衣的領口解開一粒,然?後把衣領翻下來?。
“那也要,保暖。”
他重?複道,一邊按下電梯。
淩疏雖然?心有無?奈,但是心裡感覺到他的細心和關懷,就也由著他去了。
電梯裡,她打量著曲知恒的側臉,“你固執的時候還挺可愛的。”
一般可能不是很多男生喜歡被說可愛,但是他卻沒有因?為?有任何異議,隻是側頭看她,溫聲道:
“怎麼可愛了?”
“有煙火氣,所以可愛。”
他不經意淺牽唇角,待電梯到了之後,牽著她出了電梯。
這一次逛超市,倒變成曲知恒占主導權了,他放到購物車裡的食材是比較複雜的,看上去他準備烹飪的食物,有中式有西式。
“你喜歡吃點什麼?”他推著購物車,不經意地問道。
“都可以,不挑食。”她向來?在吃的方麵?包羅萬象。
以前可能無?法接受西式早餐,但是時間久了慢慢覺得吃著還是有點滋味的。
曲知恒認真打量著封裝好?的牛排,然?後皺著眉放下。
“肉類還是明天買新鮮的。”
淩疏見狀,心裡一喜,連忙問道:“你居然?願意吃彆的嗎?”
她有點驚喜,是不是他的厭食症在慢慢康複。
“買給?你吃的。”他淺笑,看了她一眼。
她立刻又有些失望地歎了口氣,曲知恒摸了摸她的頭,似乎想稍微安慰一下她。
但其實她已經習慣這種失望了,不過她倒是發現了一件事。
那就是她和曲知恒之間的肢體接觸其實沒有以前那麼尷尬了,雖然?每次他看著她的眼睛,嘴角露出謙和的笑容的時候,她還是會不能免俗地心跳加速。
他牽她手的時候所帶來?的心臟的震顫感一直都在,進行體驗這種心臟被抓緊的感覺,一開始不習慣,現在倒還覺得這奇異的感覺其實能帶來?一些心裡的愉悅的。
拿牛奶的時候,她往購物車裡掃了一眼,發現都是零乳糖的牛奶。
還有一些其他的零食和水果,一眼看去好?像都是她愛吃的。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眼前的背影,動容道:“原來?,你記得住我所有的喜好?和忌口。”
你站近一點
曲知恒的耳力很好, 聽到了她說的低喃,沒有回頭,隻是動作緩慢而端雅地往前走, 背對?著她漫聲說:
“記住一個人的喜好和忌口並不難,人?一生能保持親密的朋友關?係,不過?兩三人?而已。”
他頓了頓,續道?:“況且,我隻需要記住一個。”
淩疏默默點?頭,覺得他說得有理,喜笑顏開地上前, 站在購物車旁邊。
結合了他剛才說的兩句話, 將語意一合並,“原來我是你唯一的親密朋友。”
冰鮮旁,正在掃視奶酪的曲知恒眼神微凝, 似乎正欲開口說些什麼,然後?最後?又閉上雙唇, 很輕地點?了下頭。
他的眼神沒有看向她, 所以她無法看出在剛才那短暫的一瞬,他眸底情?緒的變化。
這一次結賬的時候,淩疏早早就將手機的Apple Pay偷偷打開, 準備在刷卡的瞬間,搶先一步付錢。
因?為她知道?,曲知恒永遠都是慢條斯理的, 所以他肯定快不過?她。
“Mit Karte, bitte.(刷卡, 麻煩了。)”
曲知恒對?收銀員禮貌地說了一句,然後?淩疏眼疾手快出其不意地在曲知恒掏出卡包之前先一步把?手機放上了感應器。
“滴”一聲, 刷卡成功,收銀員有些驚訝,曲知恒的動作也僵在了打開錢包的瞬間。
“沒想到這次被?我搶先了吧。”
淩疏得意地揚揚頭,然後?從他麵前繞過?,將購物袋一股腦拎進了購物車。
上電梯的時候,她推著購物車,聽到身後?好像沒聲音,有些疑惑地回頭,發現曲知恒剛好走到她身後?,回頭的一瞬間險些撞了上去。
她趕緊止住動作,險些後?仰踉蹌,可他卻已經將她後?背一托,穩住了她,同時不動聲色地伸手按了她身後?的電梯。
在電梯裡,兩人?一陣沉默,雖然她不會?從曲知恒的臉上看出任何不悅,但是還是注意到周圍的氛圍有些奇怪。
她看了他一眼,不住問道?:“你現在心情?如何?我剛才是不是有點?沒禮貌?”
他隨即遞給她一個安心的笑,然後?說:“不用這麼小心謹慎,我不會?因?為這些小事產生負麵想法。”
“我感覺我搶先付錢,你好像有些……”
也說不上來是不高興,還是什麼,總覺得他的神情?變深沉了。
“我沒有不悅,但是我希望今後?由我來買單,彆給自己增加經濟壓力。”
他打開後?備箱,將購物車裡麵的東西秩序井然地排列好。
“你放心,我其實在贏得比賽的第?一年就把?所有的債務都還清了,之後?每一年光是接代言就能有很不錯收入。”
她猜想曲知恒應該是從她描述的故事中得知了她的經濟狀況,所以想要買單了,她這麼說其實是想讓曲知恒放寬心。
可是,他卻似乎沒有在意她未來收入可觀。
“進娛樂圈,是你的夢想,還是你的迫不得已?”
他抬手關?上後?備箱,雙手握住她肩頭,很嚴肅地問她。
“其實……隻要能一輩子唱歌,就算是我的夢想,娛樂圈,我不是很喜歡,但也說不上討厭,因?為它說白?了可以給我最直接切實的利益。”
她如實回答,當人?在麵臨經濟困難的時候,其實是沒那麼多?選擇的。
先有生存,才能談論夢想和風花雪月。
他端詳著她的神情?,過?了很久,才容色溫和,將視線收回,“好,我知道?了,先上車吧。”
淩疏愣在原地,回想著他剛才的眼神,是她無法解析的內容。
回去的路上,行道?兩旁濕漉漉的,車路過?內卡河,晚上的老橋和城堡,沒有用燈光過?分裝點?,在明亮的月光下,第?一眼看上去有些森冷,第?二?眼才隱隱覺得是童話的夢幻。
淩疏打開車窗,伸手感受了一下外界的溫度,正好是雨後?的清涼,並不冷。
雨後?的空氣帶著濕潤,洗刷後?的空氣是清涼乾淨的,讓人?身心舒暢。
“我想下來散散步,可以嗎?”
“好,我陪你。”
車被?停在附近,兩人?沿著河岸行走,這次是走在對?岸,紅色城堡看上去有些遼遠,一個龐大的建築坐落在山上,隱藏在夜色裡,彰顯著曆史?的肅穆。
海德堡本就是一個古老的城市,海德堡大學是全德最古老的大學。
“你知道?海德堡大學哪一年建立的嗎?”淩疏向身旁的曲知恒發問,總覺得曲知恒的世界史?和歐洲史?應該比她了解得更多?。
“1386年,他們校徽上寫著的。”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夜晚很安靜,他的嗓音輕而悅耳。
“1386年,文藝複興的萌芽時期,我記得君士坦丁堡差不多?也是這個時期陷落的。”
她一直覺得中世紀很遙遠的時代,卻能感覺一個海德堡大學,就能將時間線從中世紀串聯到了現在。
曲知恒回頭看了一眼海德堡大學主校區方向,就在內卡河對?岸,隨即幫她大致梳理了一下時間線。
“海德堡大學成立,往前推一百年左右,十字軍東征結束,往後?推67年,君士坦丁堡陷落,東羅馬帝國滅亡,中世紀結束,大航海時代來臨,同時文藝複興也在這個時期進行。”
“你這麼一說我就明白?了,所以海德堡大學,它經曆了文藝複興和中世紀末期,還見證了君士坦丁堡變成如今的伊斯坦布爾,還有一整個大航海時代。”
她稍微總結了的一下發現原來這所大學所經曆過?這些遙遠的滄桑。
曲知恒看著她,笑了笑,頗為滿意地點?點?頭。
“歐洲史?對?我來說太複雜了,而且涉及的國家很多?,我基本看到的都是孤立的斷代史?,在腦子裡亂得更漿糊似的。”
“慢慢來,還有很多?時間去了解。”他走在她身邊,平靜地說道?。
“我沒有耐心自己去了解,我直接問你吧。”她是故意這麼說的,想看看他的反應。
他的聲音在晚風中格外沉靜:“好……”
沉默地走了一陣,她發現如果?曲知恒離她很遠的話,她需要一直仰頭才能看見他的眼睛,隨即小小地抱怨道?:
“你比我高太多?,每次我都要仰著脖子……”
有點?累……
最後?幾個字還沒說出來的,她身體一輕,就被?他頃刻間抱到路旁花壇的石台上。
她穩穩站定,雙目大睜,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但是她再重?新看他的時候,卻發現這石台剛好彌補了雙方的身高差,她甚至比他還高半個腦袋。
這個角度,她終於可以平視曲知恒了。
之前仰視他的臉,看習慣了,卻發現直視好像更能體現他麵部的骨相優勢。
為了避免淩疏從上麵掉下,他將手臂略微環住她,好讓她站得更穩一點?。
她定定地看著曲知恒的正臉,總覺得這張臉在晚上極具有迷惑性,然後?疑惑地說道?:
“奇怪,感覺從正麵看,你好像比之前又好看一些。”
她想伸手觸碰他的臉,但是最後?一刻猛然想起他的潔癖,嚇得她趕緊停住自己詭異的動作。
“我本來想觸碰你的臉的,但是我擔心你今晚回去會?把?臉洗得通紅……”
不情?不願地收回手,有一種美食就在眼前,但是半點?都碰不得的感覺。
“沒關?係。”
曲知恒笑容靜寂,風聲和他的聲音一同響起。
淩疏想確認一下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也就是說,我可以……”
他微微點?頭,溫和地給了她勇氣。
指尖慢慢從半空穿過?空氣,徐徐靠近,直到觸碰到他側臉的瞬間,恍然感覺眼前的夜空都晴朗了一些。
那一瞬觸碰像是拉開了天幕的點?燈,然後?頭頂上的疏星點?點?,從朦朧霧氣中透出。
她趕緊抬頭看向天際,然後?是出現了雨後?的星辰點?點?。
“這可能是德國今年最後?星辰,且看且珍惜吧。”
見她抬頭看天際,曲知恒也默不作聲看了一眼,在一旁說道?,眉眼帶笑。
她趕緊收回視線,怔怔地看著曲知恒,有一瞬間覺得他說的並不是星辰。
就像是對?待德國今年最後?的星辰般珍惜,她專注地打量著他的臉,他五官的細節。
她說:“我仔細看才能看出來,原來你的雙眼的顏色比我的要淺一些,有點?琥珀色帶淡金色。”
“輪廓有點?混血感,雙眼皮不深也不淺,眼角微開,睫毛很長,瞳孔邊緣的顏色,看起來眼神深邃,雙唇比較薄,鼻梁挺拔得像歐洲人?,鼻翼卻是東方人?的窄……”
形容來形容去,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了。
“總之,很好看就是了,但是我總覺得你這張臉好像兼具東西方的特點?,但是整體是東方人?的長相,你拔高了我對?東方人?的審美。”
她認真地觀察著,這麼近的距離甚至看不出什麼瑕疵,也不知道?是不是夜晚自帶柔光效果?。
“滿意嗎?”
她下意識答道?:“滿意。”
隨即立刻回過?神來,本來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看到曲知恒坦蕩包容的神情?,她也沒什麼害羞的。
“你應該……不是純的東方人?吧。”
“混了一點?,但是少到可以忽略不計。”他簡短地描述道?。
這就能解釋了,為什麼他一看是東方長相,卻在一些細節上有所不同,但是兩者之間的優勢都具備,才會?呈現這樣一張臉。
“你站近一點?。”
她小聲說道?。
“怎麼了?”
他略微往前,有些詫異,因?為再往前就貼麵了。
“沒什麼,我想體驗一下身高差不多?的時候的擁抱,應該可以交頸,而不是像之前一樣,我甚至夠不到你的肩。”
她大大方方地張開雙臂,他配合地向前。
雙臂一攏,這一次,她終於能環住他的脖子了。
她將下巴置於他脖頸往後?一寸的位置,兩人?的耳朵部分就是重?疊的。
按照這次的高度,他不再是把?手放在她肩胛骨處,而是能環住腰。
“感覺怎麼樣?”
他感覺到淩疏忽然安靜下來,低聲問道?。
化解尷尬
“妙不可言……”
淩疏本想再?次用開玩笑的口吻掩飾自己淩亂的心跳, 可以她說出口的?時候,卻聲音在發抖。
這份感覺,確實奇妙, 在她感到有些燥熱之前,她趕緊鬆開他,直起?身,把目光強行移到彆處,假裝被?路旁的行道樹吸引了注意力。
麵對她突如其來的情緒轉變,他問道?:“怎麼了?”
“你有沒有聽到過一個詞,叫飲鴆止渴。”
涼風迎麵吹來, 讓她臉上的?燥熱消退, 頭腦恢複了冷靜,給他提了個問題。
他時不時中文的?語序會按照德語的?語序來,她考慮到有些詞他可能聽不懂, 所以嘗試問了一下。
“聽說過。”他一雙如墨的?眸子,看穿了她此時的?不自然。
“你知?道?它的?含義嗎?”
他失笑, “知?道?的?。”
那這樣就好解釋了。
“我剛剛, 就是?在飲鴆止渴,你……明白嗎?”她深呼吸了一下,向他斷斷續續地解釋道?。
“可是?, 我們並沒有到飲鴆的?程度……”他眼神清澈,經過在腦海中短暫的?思考後,給出了一個中肯的?評價。
淩疏覺得他說得有道?理, 擁抱, 可以是?親人之間, 朋友之間,甚至陌生人之間, 並非情人的?專屬。
至少在這片土地上,擁抱很尋常。
所以她又嚴謹地補充道?:“確實還沒到飲鴆的?程度,不過下一步就是?了。”
她半認真半玩味地看著?他,正色道?:“那……我可以飲鴆嗎?”
“可以,但是?你不會這樣做。”他毫不避諱地直視著?她,溫和地道?破了她的?想法。
曲知?恒,他有著?自己的?邏輯自洽,任何?適合你都?休想讓他失態。
她像是?不信邪似的?,有些執拗地將?環住他脖子的?雙臂收得緊了一點,然後觀察著?他的?雙眼,一點點靠近他。
她多想從這雙平靜的?眸子中看到一絲慌亂,或一點緊張,這樣她就心滿意足了。
他們的?鼻尖幾乎要碰到,她的?一呼一吸間,全是?他身上的?香味,柑橘調,混合了雪鬆香,清清淡淡,並沒有任何?攻擊性的?味道?,優雅又深沉。
隻需要再?往前兩公分,她就能達成所願……
她用小巧的?鼻尖,淺淺觸及了他的?鼻尖,是?細膩又溫暖的?觸感,跟她想象中是?差不多的?。
最終,隻是?碰了碰鼻尖,她就已經臉上掛著?淺笑,鬆開了他。
“你說對了,我確實不會這麼做。”
她感覺自己又膽怯了,她從小因為膽怯失去過很多東西,也因為後來戰勝了膽怯,才可以在音樂的?道?路上發展。
曲知?恒的?心態要比她強,他從未露出過膽怯,哪怕是?從小麵對那些幻覺,他似乎也沒顯露出膽怯,更多是?厭倦。
不膽怯,這倒是?個藝術工作者的?好心態,能站在世界級領獎台上的?人,應該是?享受舞台,而非恐懼舞台。
這一刻,她似乎感覺到自己雖然內心已經二十八歲,但是?相比曲知?恒,她還是?有年少的?莽撞和害怕。
“因為,這是?我最後的?防線,吻了你,你沒幾天一死了之,留我獨自用一生去想念你,那感覺應該挺痛苦的?,為了我餘生的?安穩,我絕不會這麼做。”
她將?原因坦白,並沒有想遮掩的?意思,曲知?恒早就看出了的?一切,她再?隱藏也是?沒用的?。
“你這個人,可怕得很,會讀心。”她用手指輕輕點了下他的?鼻尖,用很誇張的?語氣形容他。
他臉上露出淺笑,路燈的?光亮照在他臉上,分外溫柔。
晚風襲來,他抬手幫她緊了緊風衣的?領口,看著?她,聲線沉穩:
“但是?我會一直尊重你的?決定,不論?我是?否看穿你心裡所想,隻要你不願意說,我就不會主動提,不會讓你陷入焦慮或者難堪。”
“那現在也讓我問下你的?心思好了。”她與?他四目相對,一字一頓地問道?:“有沒有一個瞬間,你也想吻我?”
他對淩疏的?直白感到出乎意料,但是?他依舊是?坦蕩的?模樣,凝視了她半晌,逐漸收斂了臉上的?笑意,盯著?她,眸色漸深,眼神肅穆,聲音如清冽醇酒。
“想,且不止一個瞬間。”
他沒有半點掩飾。
這一刻,她心裡的?那隻歡脫得亂蹦的?小獸,反而變得平靜了。
如果將?她的?心田,比作一片曠野,此時那片曠野上長滿嫩草,小獸本應該快樂奔跑,可是?它卻知?道?,這生機勃勃的?曠野,有可能是?生命中的?驚鴻一瞥。
它多擔心,當?曠野上的?生機消失,該是?怎樣黯淡無?光的?景象,所以它寧願不曾見?過這草原。
不知?不覺間,腦海裡湧現了一個想法。
“我們做一個小小的?約定怎麼樣?”她提議道?。
沒成想,曲知?恒壓根都?沒去聽那約定的?內容,就直接答道?:“好。”
“如果有一天,你想明白活下去的?意義,放棄你的?死亡計劃,不用告訴我,而是?……”
她堅定地看著?他,眸中熠熠生光,一雙黑眸此刻格外冷靜,眼底卻湧動著?黑色的?暗潮,幾乎有瞬間掀起?驚濤駭浪的?趨勢。
“直接吻我。”
他望著?她的?眼,一時間眼神凝滯,“……好。”
她麵露微笑,心裡懸著?的?大石頭,稍微能放下一點。
眼神看了一下腳離地麵的?高度,正欲跳下來,他就已經先她一步,把她抱了下來。
其實這樣高度沒多少,不過半步就下來了,但是?曲知?恒的?大腦像是?和她的?腦子連通了一下,和她同步做出了決定。
淩疏重新站到了他身側,問道?:“你知?道?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嗎?”
“猜到一點,但是?不確定。”他自然而然地牽起?她的?手,往回走。
“如果你要輕生,那就得讓你帶著?遺憾離開,這是?懲罰。”
麵對她有些孩子氣的?語氣,他勾了勾唇,笑意點亮的?瞬間,萬籟俱寂。
他對著?月色輕輕歎氣,“是?啊,如果沒有吻過你,就進了墳墓,確實有些遺憾。”
原本淩疏還神情自然,一聽到這話從他嘴裡說出來,那乾淨的?嗓音,讓她頓時看清自己心裡魔鬼,魔鬼讓她的?臉頰燒灼滾燙。
他緊了緊淩疏的?手,似乎是?一種下意識的?提醒,用一種金屬般的?理性在陳述:
“如果我給不了你任何?結果,還是?儘可能少留下痕跡比較好。”
淩疏聞言,渾身上下的?血液有些凝固,她驟然屏住了呼吸,心裡做了很大努力才能緩過來。
強忍住心裡的?情緒波動,沒好氣地說道?:“等我聽到你死訊的?那天,我立馬就找一個非常好看的?男孩子脫單。”
寂靜的?街道?上,她的?氣話並沒有激起?任何?的?回響,隻有身邊的?內卡河在靜謐流淌。
曲知?恒自然對她話中幾分真幾分假,他沒有惱怒或者吃醋,而是?忽然低沉地喚著?她的?名字:“淩疏……”
她聞聲突然安靜下來,輕輕地嗯了的?一聲,等著?他的?後文,那種忐忑的?等他說話的?模樣,有種懵懂的?可愛。
“無?論?怎樣都?好,請以你想要的?方式度過一生,我知?道?生活對於你來說,充滿無?可奈何?,但是?我殷切希望你能永遠恣意而為。”
“無?論?是?對於事業或是?愛情的?選擇,如果那是?你深思熟慮的?結果,而非一時衝動,我才會為你高興。”
她聽到這句話,心如刀絞,她咬著?下唇,隱忍著?不說話。
“答應我。”他停下腳步,側身,略微俯身,與?她對視。
這個眼神,讓人永遠難以招架,無?論?多麼不舍,她都?還是?希望曲知?恒安心。
“放心吧,上一世沒有你的?日子,我也一樣熬過了在德國?求學?的?日子,這次我也一樣可以。”
她心裡清楚,自己原本在不依賴於任何?人的?情況下,還是?將?生活中的?困難一一化解。
獨自麵對生活的?勇氣她一直都?有,隻不過這裡她貪心了些,她終於理解什麼是?人生的?避風港。
哪怕堅固的?行船在暴風雨中永遠不倒,但是?它也多希望能看見?遠方的?燈塔在前方指引,也希望偶爾能停泊休息。
避風港不是?必需品,如果有,會更好。
兩人重新開車回到山上木屋,淩疏和曲知?恒一起?將?食材整理存放完畢。
曲知?恒正欲走出廚房,卻發現淩疏腳步遲疑,他立刻看出她有什麼難言之隱。
他傳來探尋的?眼神,淩疏想了想,有些尷尬地說道?:“我想去上洗手間。”
但是?一樓洗手間的?位置在地窖入口附近,地窖那裡一眼看過去很是?幽深,哪怕開著?燈也能引得她無?數遐想。
幾乎沒有過多言語,他就已經了然,“我陪你去。”
到洗手間門口的?時候,她又覺得如果他在門外等著?,隔音不好的?情況下有些窘迫。
但是?曲知?恒先走進洗手間,將?洗手池的?水龍頭打開,流水聲嘩啦啦的?情況下,就可以把其他聲響蓋過去。
這分明是?不起?眼的?細節,但是?這一瞬間都?能讓她有所觸動。
水流聲停止的?時候,就說明她已經洗手完畢了。
兩人幾乎在這個屋子內形影不離,但是?很多尷尬都?在無?形中被?化解。
雙方都?休整完畢了之後,曲知?恒給她安排了自己隔壁的?房間。
他說:“今晚你睡在這裡,如果你半夜有什麼問題,可以直接在隔壁叫我,我會把門打開,方便聲音傳進來。”
其實淩疏知?道?他睡眠不好,她已經在心裡暗自決定絕不對打擾他來之不易的?睡眠。
但是?如此一來淩疏已經無?限感激,但是?他離開前還補充了一句:“這所房子的?能量很正麵,你不用過分害怕。”
淩疏在感謝之餘,忍不住問道?:“你不是?無?神論?者嗎?”
“但是?如果這樣的?解釋能讓你安心入睡,我可以代為傳達,我祖父祖母都?是?虔誠的?信徒,所以整個屋子其實是?很乾淨的?。”
她清楚他所謂“乾淨”的?意思,心裡的?害怕和不安減弱了很多。
曲知?恒離開後,淩疏在屋內正欲準備睡下,卻聽見?走廊裡傳來了他下樓去廚房的?聲音。
不一會兒他手中拿著?一杯水上了樓,然後手裡多出了一個很精致的?小盒子,小盒子是?分格的?,裡麵傳來的?藥片相互碰撞的?聲音。
曲知?恒沒有關自己的?房間門,他站在桌前,盯著?那藥盒看了很久,猶豫了一下,最後像是?妥協一般將?手中的?藥盒打開,端詳著?眼前不同格子裡裝著?的?藥片。
“你要開始服用安眠藥了嗎?”
淩疏站在門口,臉上並沒有多少好奇,這是?有些關切地望著?他。
他略微側身,目光看向門口,並沒有要掩飾的?意思,如實說道?:
“應該還會服用一點其他藥物?。”
想好好了解你
淩疏看著?他眼前的各種大小和顏色的藥物, 感到有些揪心?。
是藥三分毒,但?是每個生病的人都還是需要服藥。
因為相比於藥物對身體帶來的副作用,隻能選擇先治療相對眼?中的病症, 所謂兩?害取其輕。
“你昨晚好像隻服用了安眠藥。”
她?說話間,麵露擔憂,但?其實更害怕他為了緩解半夜的症狀而服用危險的藥物。
“但?今晚我決定服用彆?的,或者?說最近我都會額外服用另一種?。”
曲知恒沒有透露那藥的名稱,即便說出來肯定也不是她?聽過的任何一種?。
“什麼藥?”她?一時著?急,直接從門口走了進來,來到他身邊, 緊盯著?他手裡的藥盒。
但?是這些藥物顯然是被人分裝了的, 並沒有保留任何識彆?物,恐怕隻有曲知恒自己知道是什麼了。
見曲知恒正欲伸手取藥,她?雙眼?圓睜, 抓住他的手臂,試圖再提醒他一次:“不要吃那種?傷害身體的藥。”
“放心?吧, 是醫生開的, 能緩和我精神狀態的藥。”他的語速依舊不疾不徐,給予她?充分的耐心?。
“但?是你之前說,你不想服藥, 雖然會減輕幻覺,但?是會讓你感到不安,因為對現?實的分辨力會下降。”
雖然聽到曲知恒願意服用醫生開的藥, 這一點她?感到很欣慰, 但?是這同?時也是他不願意做的事情。
所以她?想問清楚才能放心?。
“因為有時候我的行為在幻覺中是不可控的, 雖然我從未在幻覺裡傷害過彆?人,但?是我不想讓你冒這種?風險, 我不知道我會不會做出過激舉動。”
既然是醫生開的藥,她?其實並沒有阻止他服用的理由。
相反,曲知恒之所以會無法治愈,一大原因是他無法接受治療中出現?的副作用,如?果病人自己不配合治療,大羅神仙來了也無濟於事。
但?是如?果他願意稍微忍受下那藥物帶給他的不安感,那也是不錯的開始。
淩疏今晚觀察到曲知恒從超市回來後雖然也洗澡了,也換了全部的衣服,但?是他並沒有將自己的雙手洗到通紅脫皮,都一切都像是事情在往好處發?展的跡象。
“那……我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地方嗎?”
她?雖然知道這件事隻能靠他一個人熬過來,但?是無論如?何能讓他心?裡感到有所依靠也是好的。
“我可能服藥之後會睡得非常久,也可能鬨鐘的聲響無法叫醒我,你明天起床的時候把我負責把我叫醒就行。”
“如?果不醒會怎麼樣?”她?隻是想問問這件事的後果。
曲知恒將藥品取出,放在手心?,在服藥前說:“不會怎麼樣,除了嗜睡,就是可能會亢奮,如?果睡得太久亢奮的概率更大,我隻是不喜歡情緒不可控的感覺。”
這一瞬間,淩疏心?裡突然有一種?使命感,這是件非常簡單的事,但?是她?卻有種?被予以重任被人信任的踏實感。
“我知道了,明早我會叫醒你,安心?睡吧。”
他一仰頭,喝了一口玻璃杯中的水,喉結上下一動,將藥物咽了下去。
“去吧,我看著?你睡。”
她?覺得這一次應該換自己來關照他多一些。
曲知恒似乎還是想把她?送回房間,再替她?關燈,但?是看她?堅持的神情,還是選擇默認了。
他的床鋪整理得毫無褶皺,通體潔白,哪怕在曲知恒靜默地蓋著?被子躺下了之後,那被子也隻是有人處微微隆起,沒有變得淩亂。
一時間,她?本想隔著?被子坐在床邊的念頭被打消了,於是她?準備坐在桌前的布麵椅子上。
藥效起來還需要一定的時間,平時淩疏習慣睡得晚,所以這個點還沒有進入半夜,她?並不感到困倦。
窗外傳來了風聲,呼嘯著?,隻是刮風而沒有下雨,那聲音不小,尤其在半山腰上。
但?是麵前的人是曲知恒啊,她?隻需要看他一眼?,屋外的山風如?何呼嘯也無所謂了。
他靜靜地平躺著?,等著?藥效上來,她?做得太遠,以至於他需要將頭微微抬起才能看到的她?的身影。
“你困嗎?其實,不需要等我,你先去睡吧。”
“我的生物鐘偏晚,而且我希望你入睡前看到是我,這樣說不定我還能進入你的夢裡。”
淩疏側坐在椅子上,左手恰好在椅背上支著?,眼?中沒有半點困意。
“你坐那麼遠,我都看不見你,怎麼入我的夢?”曲知恒聲調微揚,慢吞吞地說了一句:“坐近一點。”
淩疏聞言,微微起身,連人帶凳子挪到了床側,她?直著?腰端坐著?看他。
“現?在看得到了吧?”她?頗愉悅地問他。
平躺著?的曲知恒,沉默地睜著?雙眼?望著?天花板,但?是眼?睛卻一瞬不眨。
她?仿佛又看到了,曲知恒那種?疲憊又無法入睡的痛苦,藥效上來少說要十?幾分鐘。
這十?幾分鐘內,最好不要讓他的情緒有大的波動,室溫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燈光也要調節到合適的亮度。
她?悄然起身,將燈光調節得暗了一下,正好暗到可以看得清的腳下的路,卻看不清天花板和他的臉。
“我可以陪你聊上十?幾分鐘,然後等你睡著?了之後幫你關燈。”
計算了一下時間,也就最多能聊十?幾分鐘,等藥效上來了那睡意是他不可控的,如?同?被吞噬了意識一樣。
“好……”
他的聲音像羽毛一樣輕,可是半睜的雙眼?卻沒有合上的預兆。
“你想聊什麼?還是我繼續給你讀《荒原狼》?”
畢竟《荒原狼》好像確實對於他來說挺管用的。
見他不說話,淩疏就當他默認了,自顧自拿出手機準備找《荒原狼》的電子書。
屏幕亮起,點亮了她?的臉龐,她?正在瀏覽文字,找找看哪一段適合朗讀。
剛找到一般,他忽然從被子裡伸出手,覆住了她?的手腕。
“淩疏,跟我說說,你上一世的事情吧……”
他的模樣安靜中帶著?脆弱,雙眼?看著?眼?前微弱的燈光,辨不清她?的臉。
她?心?裡咯噔一下,然後將手機息屏,輕聲問道:“你想聽哪一段?”
“就從那天你送我白玫瑰之後說起。”
可是這一段,她?回想起來,心?裡有些隱憂,“這一段……可能並不是很精彩。”
“沒關係,我隻是……”他斟酌了一下用詞,續道:“想好好了解你。”
淩疏看著?他的方向?,起身略微往前,卻發?現?他仍然睜著?眼?,看起來不像是失眠的人,反而像夜貓子在和睡意作鬥爭。
為了讓他能儘快入睡,她?對他說:“從你閉上眼?的那一刻,我就開始給你講我的故事。”
這句話似乎極為奏效,他唇角漾起一絲笑?,和乾脆地閉上雙眼?。
在腦海中稍微組織了一下語言,她?轉頭看向?窗外皎潔的月亮,那明月在雨水降落後竟然明亮得有些晃眼?。
“我當時送完白玫瑰之後,回家休整了一下,將自己打扮了一番,去參加徐鑫遠的生日聚會。”
“徐鑫遠?”是一個上揚的語調,聽上去讓他的好奇很是清晰。
“就是昨晚送我下樓的那個男生,上一世的這個時候,我在暗戀他。”
其實徐鑫遠的這段她?並沒有當做是一段羞恥的記憶,因為無論如?何,她?很久以前就已經徹底放下了。
“那後來呢?”曲知恒的聲音似乎有一絲波瀾。
“後來曖昧了一段時間,我們在一起了,然後開始一段不愉快的經曆。”
她?深深意識到一件事,十?八歲的時候喜歡的人,和二十?八歲喜歡的人,可能天差地彆?。
“我們各自忙著?學業,但?是見麵很少,為數不多的見麵時間都在吵架中度過,可能我和他當時都過於年輕,每次吵架的理由不過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罷了。”
現?在回想起來,如?果不是她?對初戀這件事有完美主?義,希望初戀走到頭,才導致雙方的矛盾日積月累不斷激化下,才最終選擇結束。
但?實際上,她?就應該在前幾次爭吵的時候就選擇離開。
“紳士不應該吵架。”
他很認真地宣讀著?自己的宗旨,紳士這個詞在德語的語境下聽著?很正常,這是很多男孩子從小被強調的詞。
不大聲說話,語氣平和,懂得謙讓和聆聽……
她?聽到這裡竟然覺得曲知恒又可愛了幾分,像是一個從小遵守規矩的大孩子。
“我也不喜歡吵架,但?是很多時候情緒上來了,雙方都不讓步,最終的結果就是吵得麵紅耳赤。”
她?覺得在曲知恒麵前揭自己的短讓她?有些羞赧,但?是她?不想去刻意隱藏。
“可能終究當時是太年輕了,情緒不是很穩定,而且我當時很愚蠢,每次都被他用分手威脅,他憤怒的時候會把我貶低得一無是處,很長時間我都以為我真的一無是處……”
回想起年少,她?老氣橫秋地輕歎了一聲,不過當時確實是被他在情緒上打壓了而已。
“所以,這是你為什麼在聚會上提前離開的原因……”他猜測得非常精準。
淩疏在暗光下,默默點頭:“我不想再經曆一次了,大家這一世互不乾涉是最好。”
“手給我。”他突然說到,溫柔中又帶著?不容拒絕。
她?乖乖把離他最近的那隻手伸過去,卻聽他說道:“你這隻手受傷了,給我另一隻。”
換了一隻手,重新伸過去,他輕輕握住,像是在感受她?的真實性,又像是試圖給予她?力量和鼓勵。
“你並非一無是處,沒有人能給你下任何定義。”
黑暗中,他擲地有聲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