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姨一直看著他步上二樓台階。
樓梯上曳出一道年輕頎長的影子,配上手裡拎著的兩瓶酒,襯得腳步越發散漫不羈……
他剛說什麼?
你忙吧?
想起從前雞犬不寧的日子,不由鬆了口氣。
看來今天心情不錯……
傅靖修的房間在二樓走道儘頭最後一間。
傅靖遠身高腿長,很快便到了緊密的房門前。
他掐滅煙頭,隨後叩了叩門,“哥,是我,阿遠。”
“……”
等了會兒不見回應,乾脆伸手扶上門把,“那我直接進——”
話音未落,“哢嚓”一聲,門從裡麵被人拉開了。
傅靖修的身影出現在門後。
原本梳的一絲不苟的頭發有些微淩亂,隻有鏡片後那雙漆黑的眼睛依然沉靜。
“回來了?”語調平和,似乎並不意外。
“哦。”傅靖遠衝他揚了揚手裡的酒,“老陸送的二十年老白乾——”
話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視野裡印出一道略顯瘦弱的身影。
白色睡裙,巴掌似的臉掩在海藻似的長發後麵,表情看不真切。
傅靖遠笑容一頓,“她怎麼在這?”
“阿遠哥哥。”女孩溫順的聲音傳來。
傅靖遠瞥了眼方菁菁的臉,嘴角一哂,“我可不敢當。”
方菁菁眼神黯了黯,低下頭沒吭聲。
“張姨做了蓮子湯,讓她幫忙送上來。”傅靖修聲音暖融,“阿遠要喝嗎?”
溫潤如玉用來形容傅靖遠再貼切不過,儘管傅靖遠知道很多時候他都是裝的。
將酒瓶往自家大哥手裡一塞,他開門見山,“我有事找你。”
傅靖修彎了彎唇,嘴角浮起一絲淡笑,“我也半個多月沒看到你了。”
說著回頭掃了眼屋裡的人,“菁菁你回去休息吧。”
輕和的嗓音帶著安撫的力量。
“……”方菁菁抬頭看了他一眼,張了張嘴,最後隻是乖順應了聲“好”。
看著那道略顯纖瘦的白色身影消失在門口,傅靖遠徑自從口袋裡摸出煙盒點了根煙。
神情漠然,已沒了剛才的熱切。
他一向排斥繼母方茜,包括她帶來的女兒。
傅靖修習以為常,關上門領著他往茶座走,“晚上怎麼想起回家?”
傅家彆墅很大,每個人的房間除了臥室、衣帽間和衛生間浴室、還配有一個小客廳。
不過傅靖遠一貫不喜歡在家裡住,自打幾年前和老頭子鬨翻後,平常鮮少回來。
隨意往沙發上一癱,他懶懶吸了口煙,“你以為我想回?”
將兩瓶紅酒放進櫃子裡,傅靖修在他旁邊坐下,“回來看我?”
傅靖遠嘴角一牽,緩緩吐出煙圈,“不然呢?”
傅靖修笑了笑,從小冰箱裡掏出茶葉,“這個月生意怎麼樣?”
傅靖遠拿下煙頭,不怎麼在意地說,“扣掉七七八八,勉強湊個六七十吧。”
“那也不錯。”傅靖修倒水衝杯,看向他的眼神帶了絲讚賞,“之前還真小看你了。”
傅靖遠指間夾著煙,沒骨頭一樣癱進沙發裡,“反正天天被人說不務正業。”
“這不也乾出名堂來了?”傅靖修給他倒了杯茶,“明航的廠家搞定了?”
“你又知道了?”傅靖遠緩緩坐直身體。
“嗯。”傅靖修給自己也倒了杯,“原本還想要不要幫你出麵解決,看來沒什麼問題了。”
傅靖遠彎了彎唇,“心意領了。”
又聊了會兒,傅靖遠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對了,棠上那套房子你沒住吧?”
棠上?
傅靖修挑眉,“沒住,怎麼了?”
沒住就好辦了,傅靖遠放下茶杯,“我想搬過去。”
“那邊是舊小區。”傅靖修瞟了他一眼,“你不一直住皇庭那邊?”
“離交警大隊近一點。”傅靖遠撚滅煙頭,丟進煙灰缸裡。
“交警大隊?”傅靖修疑惑地看著他,“你搬去交警旁邊乾嘛?”
“沒乾嘛。”傅靖遠自己拿過茶壺給兩人杯裡添了茶水,“我老婆單位在那。”
語氣閒散隨意,仿佛在聊晚餐吃什麼。
傅靖修狐疑看他,“都沒女朋友,哪裡來的老婆?”
“今天。”傅靖遠說著從口袋裡掏出還新鮮熱乎的結婚證,“早上剛領的。”
傅靖修接過結婚證看了一眼。
默然片刻,問,“這麼大事,怎麼也不和我們說一聲?”
傅靖遠撇了撇嘴,“又不是你們結婚。”
傅靖修:“……”
知道這位老幺一下隨心所欲慣了,卻沒想他連結婚都……
歎了口氣,“要是爸知道了……”
傅靖遠嘴角一哂,“知道又能怎麼樣?”
傅靖遠打量著他的神色,“動真格呢?”
傅靖遠懶懶扯了下唇角,眼底卻並沒有玩笑的意思。
看來是真的了。
傅靖修有些頭疼,視線落在一對新人的照片上,“看起來還挺麵熟的。”
腦海裡一道光芒閃過,他倏地反應過來,“這不是你高中……”
傅靖遠彎了彎桃花眼,“眼神還挺好使——”
話音未落,肩膀已經挨了一拳。
“臭小子。”
他這一下力道用的不輕,傅靖遠卻眉頭皺也不皺,將結婚證從他手裡拿了回來。
“我說怎麼這麼突然……”傅靖修看著他小心翼翼收起小紅本,幾乎要氣笑了,“特地搬到人單位附近去,你這姿態擺得夠低啊。”
傅靖遠緩緩勾起嘴角,漆黑的眼眸卻溢出一絲難得的無奈。
“不然還能怎麼著?”
傅靖修第一次看見他家這位無法無天的老幺吃癟。
正想再問,傅靖遠卻已經站了起來,“記得門禁密碼發我。”
傅靖修:“什麼時候帶回來?”
“再說吧。”說話間人已經走了出去。
傅靖修輕皺了皺眉。
再說?
這麼突然,不會是用了什麼手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