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南左耳進右耳出，思考，向孟喬這上半身全部趴到灶台上的姿勢是怎麼做到的。
他腦袋剛到灶台高吧。
少年臂力驚人啊。
向孟喬沒等到她的回答，堅持不懈地又問了一遍。
林南這才回神，無所謂道：“成年人的世界隻有利益，沒有感情。隻要能給我們帶來好處，至於對方是不是好人，心裡怎麼想，有什麼關係”
她在鋼筋水泥的世界裡呼吸生活了二十年。
早練就了一身銅皮鐵骨。
上輩子。
淩晨一點的魔都，依舊燈火通明，她累得癱倒在狹窄的工位上時，目光越過窗外，看到的不是月亮星空，是另一棟寫字樓明亮如晝的燈光。
她要這時候還在糾結，嘴上說著honey，到點把工作一推就溜走的同事，和為了績效瘋狂給你畫餅，旁邊陪你一起熬夜加班的組長，誰好誰壞，猝死的時間可能還要更早一點。
向孟喬似懂非懂。
他唯一明白的，是趕走外麵那群人的計劃失敗了。
心情難免有些沮喪。
“好了，點火吧。”林南動作很快，刷刷兩下就切好了。
她今天買的東西不少，但仔細一算，最貴的，居然還是那包麥種。
而且，運氣實在很好。
銀元兌換的比例比起向孟喬說的，又高了不少。
林南也是沒想到，現在的通貨膨脹能這麼離譜。一塊銀元，居然能兌八百紙鈔。她索性多換了兩塊，看得糧站的人欲言又止，似乎都忍不住想勸勸她。
她倒是無所謂，錢花不出去，砸手上就是虧了。
林南知道，這種離譜的通脹不會一直持續下去的，要是一直攥手裡，那才是虧了。
隻是，花錢買東西的時候，她還是有一種，自己花的不是錢，都是紙的錯覺。
辣椒花椒在菜籽油裡爆炒，香氣瞬間逸散開，像一拳打在人的鼻梁上，腦子一瞬清醒。
聞到香味，攤在門檻上，凳子上，門前台階的人，瞬間爬了起來，被狗攆了一般，連滾帶爬往灶屋裡鑽。
“好香啊。南姐你在煮啥子哦？”
“用不用我們幫忙？”
“來，我來燒火，我在屋頭天天燒，我媽都說我燒得火候最好！”
幾個腦袋爭先恐後地往裡探。
昏暗的灶屋裡，隻有灶孔的牆麵向外反射出一層橙紅火光。
半大的女娃，踩在板凳上，揮舞著鍋鏟遊刃有餘地翻炒著。
那口鍋都能裝兩個她了！
耿秋燕有點震驚。
也有點羨慕。
她在家也是要做做飯的，但基本都隻能撈到燒火，洗菜切菜，洗碗這種苦活。
他們屋頭沒分家，飯都是上麵兩個嬸嬸煮。
煮多少，放多少油鹽，都是站在旁邊監工的奶奶說了算。
老人家口味淡，他們家的鹽，她從來沒吃出來是什麼味道過。
見人雖然都圍了過來，但沒人亂翻搗亂，林南也就懶得趕他們。
“用不著你們，莫添亂。”
鍋裡的香氣這時候已經又上了一個台階。
是林南把切好的酸菜丟了進去。
鹹香辛辣，光是聞著，口水就忍不住地往下淌。
吸氣聲，和吸溜口水的聲音此起彼伏。
這時候大家也發現了，鍋裡的油，好多啊！
隻是炒個辣椒酸菜而已，這鍋裡的菜籽油，都夠自家幾個月的用量了。
林楊同弟弟對視一眼，沒說話。
馮友仁心想，之後真的得找機會好好和林南說說，她這樣下去，日子怎麼過啊。
一個小孤女，再帶個小孤兒。
日子再怎麼緊巴巴過都不為過。
林南這哪裡有緊巴巴過日子的打算，她簡直恨不得把全副身家都吃掉才好。
想是這麼想，圍在灶邊上的人，眼珠子依舊跟黏在鍋上一樣，舍不得離開。
真的好香啊。
其他人眼睛都快飛進鍋裡的時候，向孟喬死死坐在自己的凳子上，大有誰要是敢過來跟他搶燒火的活，他就一口咬死他的氣勢。
這邊鍋裡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