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個沒長大的孩子，懂什麼呢。
用來糊弄劉寡婦的話，在此刻，又重新安慰了她自己。
一個小孩子，幾句話就哄好了。
林南也想起來，這家裡還有一大堆爛攤子沒解決，還沒到發呆的時候，一時間忍不住帶上了痛苦麵具。
堂屋一側關的死緊的屋子裡，她的便宜爹還躺在床上，連下葬的棺材都沒有。
堂屋裡，零零散散站著快十幾號人，嘴巴倒是一直都沒有停過，從她那個跑掉的媽有多絕情，再到便宜爹有多傻，一大圈裡，就沒一個提起，躺在床上的人要怎麼入土。
“死不了。”林南語氣很不好，她站了起來，道：“大嬢這麼擔心大爸二爸，不如先擔心擔心自己。”
林玉燕頓時臉色一變，她這是什麼意思？打完她大爸二爸還不夠？
她尚好的耳朵突然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林南大剌剌地推開關緊的門，一股詭異的臭味頓時從屋子裡傳出來，泥腥味，血腥味，以及快要腐爛的肉味。
從林宗生跌進溝裡，摔斷腦袋，到被帶回家，顯然他這一身衣服都沒人給換過。
作為女兒的原身年紀小，做不了，想不到，幾個叔伯長輩，也沒有一個人想到這點嗎。
林南撇了撇嘴。
見林南走進林宗生那間屋子，林玉燕緊張起來，小聲道：“幺爸，我看南娃子怕是被老三這件事情嚇得瘋了。好好的一件婚事也黃了，還有老大老二，現在那個樣子，我看也怕是不得收養南娃子的。以後她這輩子要啷個辦哦。”
她的語氣擔憂，麵上的愁色也絲毫不做假。
但是到底是愁什麼，就隻有她自己知道了。
這麼個煞神，她反正是不想帶回去養，在說了，陳老太婆早就看不慣她嫁過去這麼多年都沒懷上，要是再帶回去一個拖油瓶，不曉得要對著村頭罵幾天。
林建軍看她一眼，歎了口氣。
“一個女娃，給口飯吃，過兩年嫁出去就是了。老三在的時候，也沒虧待過你們三姊弟，現在他人走了，就留下這麼一個娃娃，就算性格再怪，就當養隻貓貓狗兒，哪裡又要你們花好多心思嘛。”
他年紀大了，見不得傷心事，都是一家人，哪裡就到這麼凶的地步了。
林玉燕麵色一滯，心裡罵道，滑頭的老東西，除了好話，一句壞的都不說。
哪個屋頭養的貓貓狗兒，還逮到自己屋頭人咬的？
老大老二，兩個大男人，都被這麼一個小娃弄成這個樣子，她可沒這個信心。
她還是想把人送走，就算不是劉寡婦家，村裡打光棍的男人這麼多，還怕找不到一個嗎。不，最好送去彆個村子離這裡越遠越好。
但有了林宗貴的先例在前，她可不打算出頭，林玉燕正打算繼續跟林建軍掰扯兩句。
進了那間屋子好一會的林南，已經施施然地又重新走了出來。
竊竊私語聲頓時停了。
明明是一個還沒人大腿高的小女娃，那雙黑漆漆的眼睛看過來時，卻讓人從心底裡覺得發寒。
林南不動聲色地偷偷揉了揉酸痛的右手，從兜裡掏出來幾張半新不舊，皺皺巴巴的紙片，展開看了幾眼，聲音清楚地念道：
“**年2月3號，因妞妞生病，借給大哥林宗貴十塊錢。”
“**年6月7號，借給大姐林玉燕十五塊錢，買陳米一百斤。”
“**年12月9號，借給二哥林宗山二十斤米。五塊錢。”
……
林老三居然這麼有錢，平時怎麼一點看不出來。
天啊，這麼多錢，他到底啷個賺到的，硬是沒得一個人曉得。
竊竊私語重新響起，屋子裡又熱鬨起來
沒人懷疑林南說謊，這有理有條，前因後果時間的，不是林南一個小女娃憑空說得出來的。而林玉燕，更是肉眼可見的臉色難看了起來。
林南聲音清楚，絲毫沒有停頓，大家越聽越驚詫。
林老三這姑娘不得了啊，一年書沒讀過，還認得到這麼多字？
他們驚訝過這一陣，又很快了然，討個城裡婆娘，還是有用處的嘛，就是可惜了，人沒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