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頭看了看天上的雪,吩咐茱萸道:“萸娘,你去將我未繡完的那兩對護膝取來吧。”
茱萸怕她的身子受不住,說:“娘娘,天色如此晚了,不如明日再繡吧。”
岑嵐一向溫柔好說話,對待宮人從不苛責,隻在這件事上固執了起來,茱萸勸不動她,最後點了燭台在長秋殿裡陪著她。
兩對護膝,一對繡了青鬆,一對繡了白鶴。
青鬆的那副做的稍大些,白鶴的則稍小些。
夜裡的雪不停,岑嵐眼睛酸澀時,放下手中的針線,轉頭看向窗外。
“也不知潼關那邊是不是也下雪了……”
茱萸順著她的目光望出去,斟上一盞溫茶,“娘娘,大殿下在潼關定會照顧好自己的,有申將軍在,您不必太過憂心。”
案上的燭台發出劈啵一聲響,岑嵐回頭,在心中不斷告訴自不要多想,繼續挑了針線,專心繡起護膝來。
殿門外,一個小小的身影在拐角處站了許久,等長秋殿的燭火熄了,才偷偷回去自己的寢殿。
看著四歲大的小男孩如此小心翼翼地守著自己的母親,從昤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受。
等待總是難熬的。
岑嵐的護膝做好了也沒等到苻萇回來。
沉溺美色的苻平被妘夫人吹了幾句枕邊風,在大兒子安頓好潼關的百姓後,轉而命他繼續北上征討進犯邊境的衛國大將軍何顯。
衛國前些年休養生息,養的兵強馬壯,才有拓寬國土的念頭。
大將軍何顯用兵如神,驍勇善戰,這幾年為衛國的國君打下不少領土,一些兵微將寡的小國對上他,都是不戰而降、低聲下氣的割土讓地。
沒有人願意在戰場上遇上這樣一尊所向披靡的殺神。
妘夫人給景武帝吹枕邊風,當然不是真的想苻萇又立下一件軍功,好壯大他在民間的聲望。
後宮的女人隻有一個“爭”字,爭帝王恩寵、同樣也爭權奪勢。
如果要送自己的兒子登上那個位置,就要先替他鏟除這條路上所有的阻礙。
即將被立為太子的苻萇就是最大的阻礙。
妘夫人不是空有美貌的花瓶,相反,過去的經曆讓她頗有心機城府。
借刀殺人這一招對她而言最是好用。
但也需莫大的決心去賭一把。
一個初出茅廬的少年,在戰場上的經驗自然比不上那些久經沙場的老將,何況是出了名的衛國大將軍何顯。
苻平派了同樣謀略過人的申將軍去又如何?她賭命運會站在她這邊。
這一仗打了很久。
久到宮中慶賀新年,大軍都還在邊關殺敵。
岑嵐每日去長信殿的時辰都多了起來。
雪下得最大的時候,宮中的冷梅悄然開了,白白的一層壓在豔紅的花瓣上,有幾分傲骨淩寒的意味。
四歲的苻朔抱著雪白的胖團子坐在長信殿門口等母後。
過了申時,岑嵐禱告完出來,“朔兒,外頭如此冷,怎麼不去長秋殿等母後?”
小男孩還沒說話,他身邊怕受責罰的宮女先答了:“娘娘,二殿下執意要這裡等您,奴婢怎麼勸都不管用。”
岑嵐牽起小兒子冷冰冰的手,放在手裡捂暖,“下次記得聽話知道麼?”
小男孩白嫩可愛的臉蛋掩在毛茸茸的衣領下,眨巴著眼睛看人時乖巧的不像話,“朔兒記得了。”
他把懷裡毛發鬆軟的胖團子舉起來給女人看:“母後,您看鬆鬆是不是又胖了些?”
不知是因為他說的話,還是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了胖團子,隻聽得它不滿的“汪”了一聲。
岑嵐摸摸他的頭,頷首笑道:“是胖了些,朔兒不要給它喂太多糕點了,有些糕點鬆鬆是不能吃的。”
小男孩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母後,王兄什麼時候回宮呀?”
岑嵐看向雪地裡的紅梅,神色愣了一瞬,隨後耐心地說:“快了,朔兒這些日子也不能荒廢學業,等你王兄回來了要考你的。”
不知想到什麼,苻朔抬頭認真道:“朔兒一定好好聽太傅的教導,不讓王兄和母後失望。”
來年開春,邊關傳來消息,苻萇領兵擊退了衛國的軍隊,但卻在戰中身中流矢,受了傷。
岑嵐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