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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承到了教室才將那串手鏈隨意扔在了桌上,人也跟著落座,腦子裡閃過的,是稍早前那隻叫“布丁”的羅威納犬圍著他打轉,使勁拱他手時的樣子。

他猜測是因為這串手鏈有溫簡的氣味,但不確定,畢竟抽屜裡擱了十多年的東西,什麼氣味的早該散完了。

如果真要算有,大概就是附著在紅繩上的早已乾掉的汗液之類的東西,她佩戴了多年的東西,小孩子家家的總不會像大人那樣小心愛乾淨。

紅繩上穿著的兩枚小平安玉扣明顯被磕碰過,其中一枚貼近紅繩的一頭還有乾掉的暗紅色痕跡。

江承覺得,能把那樣一條訓練有素的狗送給溫簡的人,一定是對她疼愛有加的。

何邵剛到教室,一眼就看到了江承扔桌上的紅繩手鏈,身體一彎,一手就撈了過來,笑看向江承:“承哥,你怎麼也還戴著這種小孩家的東西啊?”

邊說著邊張開手拈著打量:“桃核,逃禍,我小時候奶奶也喜歡把這種小玩意穿進紅繩裡,然後戴我手腕上,說是可以辟邪……”

又不懷好意地笑看向江承:“承哥,你咋這年紀了還戴著,這小玩意兒和你氣質不搭啊。”

其他人因為何邵的大嗓門紛紛扭頭看向這邊。

江承麵色如常,手掌伸向他:“拿來。”

林憑憑也正好回頭,一眼便看到何邵拎在指尖上的桃核紅繩手串,一時覺得眼熟,湊了過來。

“這什麼啊?”

林憑憑人長得高挑漂亮,性格直爽開朗,在同學裡一向吃得開,尤其是男生間,她一湊過來,其他人也跟著湊了過來,難得有調侃江承的機會,這個年齡的心思裡,友誼都是從玩笑與調侃開始拉近的。

溫簡一進門就看到她們這一角落圍了一大圈人,何邵被圍在人群中,右手高高舉著,指尖上懸著串東西,異常眼熟。

她困惑走近。

江承也看到了她,動也不動地看著她走近,仰頭看,撓脖子,而後一聲不吭地坐回了自己座位。

林憑憑想回頭拉溫簡湊入熱鬨中,江承淡聲提醒了句:“老師來了。”

原本熱鬨的眾人一哄而散,逃竄回座位。

江承手掌一掃,不著痕跡地將東西收回手中。

何邵看江承麵色似乎不太好,自覺玩笑鬨大了,也不敢再吱聲。

周遭的熱鬨一下安靜了下來。

溫簡單手托著腮,右手轉著筆,麵前的模擬題冊攤開著,心思卻沒在書本上。

她覺得有點尷尬。

那串手鏈好像是她的。

她幼時當寶貝的東西,把它送給了陪了她幾天的小哥哥,沒想著還會再見到,而且是以著這種被人笑鬨的方式再一次見到。

送人這樣的東西,她現在想想都覺得挺尷尬的。

不過對於那個小哥哥,她是真心感激的,也有點抱歉,那時年紀小,真不知道什麼值錢什麼不值錢的,就覺得把自己最寶貝的東西送出去總是沒錯的。

隻是沒想到世界這麼小。

下了課,溫簡扭頭回去看何邵。

“那個……”

何邵有些受寵若驚,忐忑看她:“怎麼了?”

溫簡想問他那串手鏈哪裡來的,想確定是不是他,看到江承突然抬頭看她,想到他剛才高冷的樣子又覺得當著他的麵提小時候的窘事有點尷尬,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改換了句話問他:“你嗓子是不是不太舒服啊?剛才好像你一直在咳呢。”

“沒……沒事,沒事。”何邵的大大咧咧在溫簡麵前怎麼也發揮不了作用,說話也磕磕巴巴的,“就是嗓子眼有點癢而已。”

溫簡“哦”著點點頭:“我之前也有過這樣,後來買那個冰糖雪梨水喝,第二天好了很多,你要不要也去買一瓶試試?”

“啊?哦,好……好的。”何邵撓著頭,一臉懵逼地出去了。

桌子前一下隻剩下江承。

溫簡目光不小心和江承的對上。

他還在看她,一種異常幽深平靜的眼神在看她,也不說話。

溫簡想起稍早前的自討沒趣,也有些尷尬,不大自在地衝他笑笑,轉過身就想回來,沒想著頭發突然被人扯住,拽著她又回了頭。

江承扯著她一縷頭發,也沒說話,就偏著頭,動也不動地看她。

溫簡遲疑了下,試著伸手去扯回來,江承突然往外拉開了些,也不說話,就隻是很平靜地盯著她看。

溫簡不敢吭聲,默默地想伸手去扯,江承突然出聲:“你當年是怎麼跳級的?”

“就……就……”溫簡困惑回他,“就成績還不錯,然後我媽也會在家提前教我高年級的東西,她覺得我的學習進度完全沒問題,就和老師商量讓我先跳一級試試。後來沒什麼問題,又跳了一次。”

眼眸忐忑對上他的:“怎麼了嗎?”

“沒事。”江承鬆開了她頭發,突然覺得自己幼稚得莫名,一個四歲的小狗腿子,能記住什麼。

關鍵是,她記沒記住,有關係嗎?

小插曲很快過去。

放學,江承第一個先走,沒去管隨後離開的溫簡。

騎車路過那段轉向酒吧街的岔口時,江承想起那個案子,以及那天看到的身影,他隻略一遲疑便將自行車拐進了那個方向的酒吧街。

這個時間本該是酒吧街最熱鬨的時分,但因著前兩天酒吧無緣無故死了人的事上了新聞,周邊一下冷清了下來,全無前幾日的繁華熱鬨,尤其是“夜末”周邊店鋪,一個個都提前打了烊,門口早沒了人,昏黃的燈光下顯得異常冷清。

“夜末”也因為死了人被停業整頓,大門虛掩著。

———

江承沉吟了會兒,上前推門。

門剛推開半條縫,裡麵便傳來男人的聲音:“不好意思,最近因為發生了點事,夜末暫停營業幾天,改天再過來好吧。”

很溫和的嗓音。

說話間人已來到門口,三十多歲的男人,1米七三左右的樣子,長得很斯文有禮,穿了件焦糖色夾克。

江承微微點頭:“不好意思。”

退了出來。

大門被關上。

江承繞到了後院,趁著夜色,翻牆進了後院。

酒吧後門沒關,屋裡透著暗黃燈光,但沒看到剛才的男人。

江承背貼著牆,站在後門處觀察了會兒,閃身進了屋,上了二樓。

二樓還是前幾天幽深昏暗的樣子,隻是少了前幾天的熱鬨,也沒了燈光的點綴,幽靜得有些嚇人。

在這樣一片暗色裡,儘頭深處包廂門底縫透出的燈光顯得分外醒目。

江承沿著那道光走了過去。

走道裡鋪著的厚重羊絨地毯吸走了他的腳步聲,江承悄無聲息地走到了門邊,沒有驚動任何人。

緊閉的房門裡,有說話聲傳出,有男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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