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嘴角的弧度慢慢收了起來, 看著她瞪得大大的眼睛,緊張與忐忑全糅在了裡麵,與記憶中的模樣並無不同,還是那個縮在衣櫃角落裡,睜著雙大大的眼睛問他是不是他家的四歲女孩。
他抬手, 指尖微顫, 輕輕落在了她臉頰上,溫熱而真實的觸感。
溫簡緊張地看著他的指尖落在臉上,看著他眸中情緒翻滾,而後臉慢慢在眼前放大, 氣息也跟著包圍過來。
溫簡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瞪得圓大的眼睛看著他,不敢動。
她幾乎以為他要吻她, 像多年前的那個晚上。
他停了下來,停在了距離她臉不到一公分的地方,眼睛看著她的眼睛, 盯著看了好一會兒,然後輕聲問她:“這麼多年,你去哪兒了?”
溫簡不知怎麼的,鼻子一下酸得厲害,眼淚差點掉了下來。
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 偏開了頭。
江承也將頭偏向了另一個方向, 沒再說話。
光線從車窗透入,落在他臉上, 半張臉逆在了光影裡,近得看不清神色。
行駛中的列車慢慢停了下來。
乘務員挨個敲門:“到站了,到站了。”
窗外,拖著行李箱的旅客慢慢走近。
江承閉了閉眼睛,直起了身,反手拉開了軟臥車門。
溫簡也跟著站起身,剛要拉過行李箱時,行李箱已經被江承拖了過去,一言不發地出了門,往車門走。
溫簡看了他一眼,沉默跟上。
下車,走過長長的站台,下電梯,出站……
一路上,江承拖著她的行李箱,一句話沒說。
十年不見,他身上最後那絲少年氣已經被歲月褪去,人變得越發成熟沉穩,被時光雕刻過的五官也越發地深邃有魅力。
年近三十,正是男人最富魅力的年紀,閱曆與談吐,品味與自律,相較於十九歲時的青澀,更多了一份沉澱過後的從容不迫。
視線不自覺地從他握著行李箱的手掌,一點點往上,落向他好看的側臉,溫簡抿唇不語。
出閘時,江承微微側過身,讓她先過。
出了站,溫簡手伸向她行李箱,低聲說:“我來就好了。”
江承手往外一偏,避開了她伸過來的手。
他攔了輛出租車,把行李箱塞入後備箱,而後拉開車門,看向她。
溫簡看了他一眼,低聲道了聲“謝”,彎身上了車,而後看到江承也跟著進來,不自覺往裡挪了挪,看向他:“你……要去哪兒啊?”
江承:“人生地不熟,我沒地方去。”
而後彎身坐了進去。
司機回頭看向兩人,問去哪兒。
溫簡遲疑報了個地址,又扭頭看江承。
江承已經在車裡坐了下來,沉默不語,還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溫簡想了想,問他說:“你怎麼也在火車上啊?”
江承扭頭看她:“這句話不是應該在你在火車上看到我時就問了嗎?”
溫簡:“……”
腮幫子鼓了鼓,不說話了。
出租車很快在一個小區門口停了下來。
江承抬頭看了眼,普通而幽靜的生活小區。
下車時江承便拉過了溫簡的行李箱,然後問她:“幾樓?”
溫簡:“……”
很糾結地往小區深處指了指。
回到家時溫司屏還沒睡,知道她今天回來,特地在家等她。
溫簡剛推開門,溫司屏便走了出來,一眼便看到了跟在她身後的江承,一愣,看向溫簡。
溫簡也有些尷尬,微微側過身,輕咳了聲,指著江承說:“他是我們以前班的……同學。”
江承禮貌地和溫司屏打了聲招呼:“阿姨,晚上好。”
溫司屏也不大自在地衝他笑了笑:“晚上好。”
而後把人讓進了屋。
屋裡養著條羅威納犬,和當年的布丁幾乎一模一樣。
溫簡一看到它便朝它走了過去,彎身去抱它,與它蹭著玩鬨。
江承聽到她叫它“布丁”,不覺看向她。
溫簡也有些尷尬,回頭看向江承,解釋道:“以前布丁年紀大了,走了,前兩年在路上看到小布丁,覺得挺像它的,就把它買回來養著了。”
江承看著她不語,在她身側蹲了下來,伸手摸了摸這隻還很年輕的小布丁,想起當年出租屋裡慘死的布丁。
他替她把它葬了,立了個墓。
溫司屏看著兩人,笑著道:“你們先聊著,我先去泡壺茶和切盤水果。”
江承回頭看她,溫司屏臉上並沒有太多歲月的痕跡,人看著依然很年輕,和當年一樣,又隱隱哪裡不太一樣了,似乎越發地平和了。
“阿姨,不用麻煩了。”他起身阻止她。
溫簡也起身阻止她:“媽,不用那麼麻煩的。”
剛說完便被溫司屏白了一眼:“你同學來家裡做客,怎麼能不招待一下的?”
溫簡:“……”
扭頭看向江承。
江承看向溫司屏道:“阿姨,真的不用麻煩的。這麼晚還過來打擾你們,實在對不住。”
溫司屏笑著安撫他:“沒事沒事,你們先聊著,我先去泡壺茶。”
轉身進了廚房。
客廳一下隻剩下溫簡和江承,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
江承一不說話,身上生人勿近的氣息便異常強烈,溫簡也不知道該和他聊什麼,轉身逗了逗狗後便對他道:“那個……你先隨便坐著,我去看看我媽茶泡好沒有。”
沒等他應也鑽進了廚房。
溫司屏正在切水果,看她進來,往她身後看了眼,壓低了聲音問她:“你那個同學什麼情況?”
溫簡微微搖頭:“不知道,火車上遇到的,莫名其妙就要跟我回家了。”
溫司屏:“他就是當年送你回家那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