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之遠要進一步擴寬國內市場,除了將觸角伸向張牟吳文雅鋪設的青少年群體,同時鎖定的還有張倩經營的打工市場。
張倩常年混跡在各類打工人群中,擅於人脈鑽營和籠絡人心,又舍得適當讓利,周邊城鎮乃至臨近幾個省份癮君子及他們層層發展下去的毒友圈都仰賴她手中的貨,屬於不愁銷貨隻愁怎麼找貨的人。
張牟直播間被端,這也意味著賀之遠鋪設的針對青少年市場的流產,賀之遠不得不將重點轉向張倩。年前他意圖繞過鐘玉明和雷瑟吃下東南亞市場導致整個團夥被警方盯上的事讓他在鐘玉明麵前的地位和信任值掉到冰點,隻能通過開拓新的市場份額來找補,張倩便是他的救命稻草。
那時張牟和吳文雅已被警方暗中控製,並沒有任何進貨需求和銷貨渠道,但江承從雷瑟那卻得到陳至另要了一批貨的消息,發的同一個市場,這意味著陳至還有新的銷貨渠道,但那時江承並不清楚新的渠道是哪個,後來賀之遠現身,他恰巧是機場裡碰過溫簡行李箱的人,又對溫簡幾番試探,這些疑點形成閉環時賀之遠的身份呼之欲出,而商場裡張倩對溫簡的試探也讓江承留意到了她。
早在賀之遠機場鬼使神差地將傘狀標簽貼在溫簡行李箱、意圖聲東擊西開始,就注定了賀之遠之後多米諾骨牌效應似的潰敗。如果隻是他和溫簡的對陣,他所有的懷疑和試探都合情合理,且天衣無縫,偏背後還有一個處在他競爭陣營的江承,如果說溫簡是賀之遠麵前的蟬,江承就是賀之遠身後的黃雀。溫簡像靶子一樣吸走了賀之遠全部的注意力,反而讓江承有了更大的活動空間,比如調查張倩。
江承是在跟蹤張倩過程發現兩人的交易時間。兩邊想建立長期穩定的合作關係,這批貨隻是先驗貨,張倩背後和底下的人對貨滿意了,才會進行穩定合作。
剛被陳至擺過一道的雷瑟必然不會希望他成功。江承回國加入何建集團,在雷瑟看來就是替他打入陳至內部,趁機掰倒陳至,接管他掌控下的中國市場,就像當初陳至意圖取代他掌控東南亞市場一樣。攪散曹榜張倩的驗貨交易是讓陳至在鐘玉明麵前進一步失勢的重要一局,雷瑟不容許失敗,而江承交給他的成績他很滿意,唯一擔心的就是落下什麼把柄被鐘玉明發現,連累到他。
不過江承特地給雷瑟這通電話也不是為了敘舊,他想知道的是鐘玉明得知“林景餘”扣下他貨後的真實反應,田佳曼的反饋裡他太平靜了,甚至是記不起林景餘是誰,這不對勁。
一個害得他被迫改頭換臉背井離鄉從0開始的人,他怎麼可能會忘?
更何況當年張小黎的背叛林景餘算是背後推了一把,而這恰恰是鐘玉明人生遽變的根源。
“現在被警方盯得這麼緊,鐘董除了發脾氣,就沒做彆的安排?”江承問,“還是說,他已經決定徹底放棄東南亞市場,轉向中國市場?”
“放棄倒不至於,就是先避風頭吧。”雷瑟也不確定,“現在這邊警方盯得厲害,生意全停了,但貨早出來了,全積壓著沒處銷,得趕緊出手,省得警方哪天查過來就損失大了。”
“我過兩天去趟中國,到時找你。”雷瑟又補充道。
江承動作一頓:“怎麼突然要來中國?之前似乎沒聽你提過。”
雷瑟:“臨時安排,早上剛接到的通知。”
江承:“鐘董也一起嗎?”
雷瑟:“怎麼可能。鐘董連家門都不出,更何況還千裡迢迢跑你們中國去。”
江承笑:“畢竟今時不同往日,我還以為他會親自過來。”
雷瑟:“這不還有我嘛。”
江承笑:“也是,你一人頂千軍萬馬。”
又補充道:“你一會兒把航班信息發我,我去接你。”
雷瑟爽快答應:“OK。”
掛了電話,江承麵上的笑容也跟著收起,麵色慢慢變得凝重不解。
難道是他誤判了這次交易以及林景餘在鐘玉明心中的分量?
單交易問題不一定能讓鐘玉明回來,但如果是曾讓他栽了大跟頭的林景餘又再一次掐住了他命運咽喉,他怎麼還能這麼淡定?
江承百思不得其解。
晚上回家時,江承還在琢磨這其中的問題。
溫簡回來得稍晚,一開燈便看到坐在沙發凝神沉思的江承,嚇了一跳。
她還從沒見過這樣深思凝重的江承,任何時候他都一副遊刃有餘儘在掌控中的樣子。
“怎麼了?”溫簡擔心走向他。
江承側頭看她:“沒事,在思考些問題。”
說著站起身走向她:“吃過飯了嗎?”
溫簡:“還沒。是不是出什麼問題了?我看你好像不太對勁。”
江承:“鐘玉明沒有要回來的跡象。”
溫簡:“真的假的?消息來源可靠嗎?”
江承:“應該沒什麼問題。田佳曼和雷瑟都不約而同證實鐘玉明最近沒有任何異動,他們互不認識,不存在相互通氣騙我的可能。除非……”
江承皺眉,除非他哪裡漏了餡,被懷疑了,兩人被安排聯合給他下套。
溫簡也想到了這種可能,有些擔心:“會不會是田佳曼假意同意和你合作,但背地裡把你賣了,她畢竟還是鐘玉明的人。”
江承緩緩搖頭:“可能性不大。”
但也不是絕無可能。
“現在問題是,如果516交易鐘玉明不回來,是行動還是不行動。”江承沉吟開口,“如果行動,必然會打草驚蛇,雖會給鐘玉明造成不小損失,但他依然逍遙法外,以後再要抓他隻會難上加難。他有的是機會卷土重來,到時隻怕比現在更隱蔽。但如果不行動,放任這批貨流入市場,禍害無窮。”
“就沒彆的辦法誘使他回來了嗎?”溫簡皺眉,“那……如果以林景餘女兒的名義扣住他們那批貨,然後由我出麵和他交涉……”
江承直接打斷:“不行。”
連林景餘本人都行不通,更何況林景餘女兒。
最重要的是,他不希望她冒這個險。
溫簡還是想說服江承:“這或許是個辦法,畢竟當年我和我媽什麼也沒做他都恨得連夜上門砍人,如果現在我直接搞個背叛扣了他貨……”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江承一字一句重申,“對鐘玉明而言,你沒那麼重要。”
溫簡:“萬一呢?”
“沒有萬一。”江承很堅持,“更何況,我們現在隻知道交易時間,但具體交易形式和地點還不清楚,你怎麼扣?”
溫簡:“你不是已經和田佳曼達成合作了嗎?讓她……”
“沒用。田佳曼對我還有防備,她隻是扣了貨,並不肯告訴我具體交易形式和地點。我目前隻知道屬於大宗物品交易。”
正因為如此,鐘玉明沒有如他預期地有動作,江承開始不確定,田佳曼是否也像當年的陳至父親一樣,表麵同意和張小黎合作,暗中卻向鐘玉明獻忠,她畢竟是跟在鐘玉明身邊十多年的女人。
還是說,鐘玉明疑心重,林景餘人沒醒,鐘玉明既沒有見到林景餘人也沒有見到真實聲音,一張照片還不足以取信於他?
“你爸以前……”江承看向溫簡,斟酌開口,“有給你留下什麼錄音資料或者視頻嗎?”
溫簡以為他說的是案子相關的,下意識搖頭:“沒有,他從不提工作。”
江承:“我說的是生活上的,比如說生日祝福之類。”
“有的。”那時他偶爾不能陪她過生日,會提前錄一段錄音祝她生日快樂。
江承:“發一份我。”
溫簡有些不解,但還是點點頭。
第二天,江承把新拷到的林景餘聲音的存儲器交給了周行遠。
“幫我照著這個聲音合成一份音頻,文字內容我郵箱發你了。”
周行遠伸手接過:“這是要做什麼?”
江承:“鐘玉明似乎沒什麼動靜,我想試試是田佳曼出了問題,還是料下得不夠猛。”
周行遠:“所以你打算讓林景餘‘親自’約鐘玉明?”
用AI合成林景餘聲音,讓林景餘“親自”電話約鐘玉明。
江承點頭:“目前隻有這個辦法了。他還在昏迷中。”
江承手機在這時響起。
他拿起看了眼,是個陌生號碼。
他猶豫了下,接起。
“喂?”
周行遠噤了聲,拎過一邊的茶壺,給各自茶杯滿上,抬頭時卻見江承麵色有種異樣的古怪,一種混雜著震驚與不可置信又極力克製著的古怪,又隱隱有種欣喜感,他說不上來。
“怎麼了?”看江承掛上電話,周行遠忍不住出聲。
江承伸手取過他掌心捏著的存儲器,站起身:“不用複製了。”
周行遠挑眉看他。
————
公司裡,溫簡正一手托腮盯著電腦屏幕的文檔看,一手拿筆無意識在轉,看似很認真,耳朵卻是不自覺豎起,努力想聽賀之遠辦公室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