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見他們也沒關係,看得見我就好了,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而且,我會一直教你功課,我會的東西可多了,”他轉身,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以後我會的東西會越來越多,因為我的腦子跟你的腦子不一樣。”
江橘白卻垂著眼皮想,你都不是人,還談什麼腦子不腦子的。
村子裡靜悄悄的,隻有蘇馬道河裡的河水在嘩嘩啦啦地流響,撞擊石壁發出鑼鼓喧天般的喧嘩。
兩個小男生走在路邊,卻隻能看見江橘白一個身影,慢悠悠,搖搖晃晃地往前去。
走了很久,江橘白的腿都酸了。
徐欒站定,指著前方不遠處說,“到了,就是那兒。”
江橘白站在小路上,兩旁是伸到路中央長滿尖刺的荊棘,他目光朝徐欒指的方向看過去。
天使墳場。
“你住墳場裡?”江橘白問道。
徐欒搖了搖頭,帶著江橘白繼續往前走,“這才是我住的地方。”
徐欒指給江橘白看的地方是一座新墳,跟墳場區彆不大。
墳前立著一塊石碑,上麵雕刻著:徐欒之墓。
真是個死人。江橘白手腳冰涼,他不敢動了,額頭冒出細密的冷汗,看向徐欒的眼神中透露出恐懼。
他小時候臉圓,變成慘白色,像剛搓出來的元宵。
“你害怕了嗎?徐欒牽著他,想繼續往前走。
可前方已經沒有路了,隻有墳。
徐欒想讓他死?
江橘白不敢往前走了,他悄悄使勁想要掙脫徐欒的手,對方卻忽的攥得更緊,他扭過頭,漆黑的瞳仁悄無聲息地擴展開了,讓整隻眼睛都變得像個不見底的黑洞。
“你不想跟我做朋友了。”徐欒說道。
“我對你那麼好。”
“你眼睛看不見,是我牽著你走路,是我教你功課”
“你說過,我是你唯一的朋友了,因為沒有人跟瞎子玩兒。”
晚上的風徐徐從墳地後方拂來,帶著一股新鮮的泥腥味,還有成堆的柚子腐爛的味道。
江橘白對這個味道很熟悉,橘子,柚子,都是從小到大就在他生活中紮了根的東西。
“我不是這個意思。”江橘白低下頭,看見了自己鞋子上的大黃鴨子。
在這時候,江橘白身後突然傳來匆忙有力
的腳步聲,伴隨著粗糲的喘氣聲。
“你一小鬼不去投胎做人,在這裡遊蕩做什?!”異常耳熟的聲音自後方傳來。
江橘白轉過身,看見對方桌一身烏黑發亮的長袍,長袍上繡著展翅白鶴與白雲做底,短發,胡茬似的,還戴著一副圓框眼睛,衣襟上豎繡著三個字:無畏子。應該是對方入門道家的名號。
無畏子甩著衣袍,腳下生風,幾步便跨到了江橘白麵前,把他往身後一拋,丟到了江祖先的懷裡。
徐欒的皮膚爬上漆色,他站在自己的墳墓旁邊,目光卻看著無畏子身後的江橘白。
江祖先指著徐欒,怒不可遏,“區區小鬼,也有膽作亂,蠱惑人類,天地不容!”
一道道鮮紅的血液自徐欒的頭頂滲下。
“我跟小白是好朋友。”
“住口,人鬼殊途!”
江橘白被江祖先死死箍在懷裡,他從無畏子翻飛的衣袍縫隙中間望見徐欒的眼睛,對方似乎很傷心。
“阿爺,他是我.”
江祖先沒讓他說完,直接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巴,看向無畏子,“超度他便是。”
無畏子從懷中掏出了他的法器,一柄不起眼的銅爐,可他手腕一動,銅爐裡叮裡當啷地響了起來。
徐欒陰惻惻地看向無畏子,目光瞬間被陰氣填塞得滿滿當當。
無畏子自以為以自己的能力收拾一個孤魂野鬼那是信手拈來的事情。
然而,就在他手中鈴鐺搖響三聲後,墳地裡其他幾座墳裡爬出通體漆黑冒著團團黑霧的鬼嬰。
它們的五官都與徐欒有幾分相似,直接鑽進了徐欒的身體裡。
徐欒不知何時來到了無畏子的身前,他淺笑,“把小白還給我。”
無畏子被對方身上巨大的怨氣衝擊得頭暈目眩,在心中默念了兩遍清心咒才得以鎮靜下來。
江橘白見著兩道黑影纏鬥起來,四周樹葉簌簌落下,地底下傳來鬼哭聲,低低的,綿長悠揚,怨氣漸生,令人耳膜發疼,冷汗津津。
無畏子雖然也是一身黑色,可黑得正氣凜然,攻向鬼影時帶著一陣陣泛白的氣體,刀鋒一般,割在鬼影身上。
徐欒一直占上風,這裡是他的地盤,地下源源不斷地向他輸送能量,無畏子顯然越發
支撐不住。
直到江祖先的加入。
江橘白從小就知道阿爺水平不怎麼樣,但兩個人怎麼也強過一個。
“超度不成,”無畏子的臉已經蒼白,他氣息不穩,這塊地極陰,倒吸他們的修為和陽氣,“封住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