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都變得渾濁了起來。
無畏子從抽屜裡拿了一疊符紙出來,“讓小白每三天使用一張符衝水一碗,哄那東西飲下,三日一次,總共三張,喝了我們好對付點,不然太棘手了。”
“若是當日條件允許,我們儘量超度它,送它入輪回,”無畏子在暗處歎了一聲,“也是個苦命孩子。”
江棉撇撇嘴,“喂,它可隨時都有可能殺人的啊!你們還記得年
初鎮裡那兩個離奇死亡的男高中生嗎?難道它就沒有嫌疑?那根本不是人類可以辦成的事情,而那東西可是一直盤踞在鎮高中的。”
“行了,今天就到這裡,散會,”江祖先把幾張符揣進布包裡,撐著桌子起了身,他歪著身子,不小心扭了下腰,“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呀。”他歎了一口氣,被江棉和無畏子目送著離開。
無畏子住在半山腰一個破破爛爛的道館裡,他的徒弟正在認真地掃著下山的台階。
夕陽金色地毯般鋪陳在台階上,任被掃帚劃得七零八碎。
江祖先一邊走一邊歎氣。
他確實憎惡鬼祟,可仔細想,徐欒好像沒有做過什麼惡事,江橘白體質不好,總是麻煩纏身,反而是徐欒一直在履行契約,保護江橘白。
契約執行得如此一絲不苟,就算是真神也做不到啊。
如果是超度,那江祖先舉雙手雙腳讚同,超度是做好事,是讓那孩子擺脫怨氣,進入輪回道,成為一個新的生命。
但層層怨氣加身的鬼祟,更加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地想要被超度的意向,可以想見它對如今的生活有多知足,它會想要被超度才是見鬼了。
9歲那年便無法被超度,如今,怕是更隻有被消滅這一條路了。
江祖先隻是歎息,惋惜。
老人將三張能洗掉惡鬼體內大半祟氣的符咒卷起來,壓到了布包的最下層。-
淡淡的消毒水氣味彌漫在空氣中,正是查完房的上午,身處單人病房裡的少年已經吊完了兩瓶藥水,看頭頂的單子,還有四瓶。
直接吊到中午吃飯。江橘白心想。
“能進來嗎?”
有些熟悉的聲音。
但江橘白怔了會兒才記起來,他實現穿過門上那兩指寬的玻璃窗,看見了徐文星略顯消瘦的半張臉。
“進來。”
徐文星站在門口,他一手抱著一束鮮花,一手微微打開,“放心,進來之前,我已經被搜過身了。”
吳青青和江夢華站在其後,兩人都是如出一轍的憤怒表情,要不是有警察在場,估計恨不得直接撲到徐文星背上生生把人啃咬死。
吳青青和江夢華沒有進病房,跟隨徐文星一起進入病房的是徐小敏,徐小敏還拎了一個果籃,她憐惜
地看著病床的人,“瘦了好多。”
吳青青帶上門後,在門上貼著往裡看。
徐文星把花放到了床頭櫃上,他留下了一句聲音極輕的對不起。
花是他們本地培養出來的橘子花,隻開花,不結果,僅僅具有觀賞性,這兩年推行到市省乃至全國,因為量小所以定價高,供不應求。
但這跟江家村沒關係,因為負責研究培育的是徐家鎮,江家村一直以來充當的都是隻出力可能還不討好的角色。
徐小敏從口袋裡拿出本子,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徐文星則坐在了床對麵的長沙發上。
他還穿著一身校服,乾淨整潔,完全不像被拘留了一段時間的樣子,溫和平靜的麵容也看不出一絲憔悴與疲憊,仍是與在學校,被眾星捧月著的時候一樣。
這種心理素質,就連徐小敏也是佩服的,江家村徐家鎮是個小地方,沒出過什麼性質惡劣的大案子,被逮進的派出所的,哪個不是戰戰兢兢瑟瑟發抖,哪怕是上了年紀的人,都不可能全然一派淡定。
可徐文星,年紀輕輕,投毒殺人,事發後,舉止言行沒有出現與平時相悖的任何紕漏,在派出所對答如流,但沒有給警方提供任何有用的信息,更加沒有露出有關他自己的馬腳。
對方說要見到江橘白後才會說,在這之前,就真的一個字也沒有說給警方聽。
就算徐陳亮帶著眾人,將手段用儘。
“我喜歡你。”徐文星忽然沒頭沒腦地說了這麼一句。
徐小敏極快地掃了兩眼兩人,愛之深恨之切?
“我也喜歡過徐欒。”徐文星摘下眼鏡,他不戴眼鏡的樣子,麵孔更加溫潤平和,沒有一點攻擊性。
江橘白靠在床頭,“哦。”
他老早之前就知道徐文星喜歡過徐欒,後來又打自己的主意。
“徐欒從小就異於我們,小孩子們會出現的頑皮貪玩,在他身上都看不見,他成績優異,博覽群書,對所有事情都有獨一份的看法和見解。但他這麼優秀的人,卻沒有一分一毫的傲氣,哪怕是對著年級成績最差的人,他也不會傲慢對待。”
“我花了很大的力氣,才與他成為朋友,我從他身上學到了很多東西,他也教會了我許多我當時正需要的知識,與他待
在一起,我很開心。”
“我以為這種感情就是喜歡,起碼我當時是這麼認為的,”徐文星有些無奈地笑了,“後來我發現,我隻是想要成為他,然後取代他而已,他使我顯得太黯淡了,使所有人都顯得太黯淡了,他這樣的存在,是不符合常理的,也是突兀的,我認為我應該將他剔除,讓我所在的世界恢複成它原本正常的模樣。”
江橘白曲著腿,他腦袋靠著床檔,目光裡的冷意從始至終,但他搭在膝蓋上的手指卻忍不住蜷縮,緊握。
徐欒的死,居然也跟徐文星有關。
就連正在寫著記錄的徐小敏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她一開始還不懂徐文星為什麼要從小時候和徐欒開始說起——徐欒不是徐美書的兒子嗎?都已經去世大半年了?和這次的案子有什麼關係?
聽到後麵,徐小敏的疑惑被解開了。
“沒有人會願意一直活在他人製造的光環之下,更何況他還是我最好的朋友,做好的朋友嗬嗬,”徐文星笑了起來,他擦拭了一下眼角,“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其實我一直都有覺得,徐欒根本沒有把任何人當做朋友,不管是一般的還是最好的。”
“最開始我不解,他明明平和、溫潤,有禮我為什麼會產生這樣的想法呢?”
“直到我模仿著他的為人處世,逐漸成為了他,我產生了一種遊離在所有人之外的錯覺,我能通過每個人開口的第一句話推出他後麵所有的話,我能看穿所有人的偽裝和心思,他們是那麼的庸俗、膚淺、不值一提,很無趣的他們,又怎麼可能與他們成為朋友呢?所以後來的我也理解了徐欒。”
江橘白:“是你殺了徐欒?”
徐文星輕輕點了一下頭。
“殺他,我有許多時間,我知道徐欒很聰明,所以我查了無數資料,在眾多殺人不見血的方式中選擇了二甲基汞,可是二甲基汞很難弄到,但我知道,有一個人肯定有。”
“徐遊。”江橘白說道。
徐小敏意外地看了江橘白一眼。
徐文星再次點頭,“你是真的非常非常聰明啊,完全不比當初的徐欒差。”他感歎了一句題外話。
“我知道徐遊喜歡聰明好學的學生,我每日拿著作業去請教他,加深他對我的好印象,直到我們開始像朋友那樣交談
,借著他的關係,我打開了化學實驗室的試劑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