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帝後59(1 / 2)

周行訓的身體不太好。

不,或許該說他身體素質好到過頭,所以許多傷勢都可以靠硬抗過去。所以等到巔峰期過去,大大小小的舊傷就開始犯,一到了換季就開始出各種小毛病。

當他再一次舊傷發作,盧皎月都已經習慣了。

所以在看見醫官搖頭的時候,她懵在原地愣了好久好久。

裡麵傳來一點壓抑的悶哼聲,周行訓處理這些傷勢的時候一向不喜歡她在場,照顧他那點莫名其妙又幼稚的自尊心,盧皎月一般都是在門口等著。次數多其實也看到過,把生了炎症膿肉剜掉、留下血淋淋的創口。

盧皎月戳係統問過很多辦法。

沸水消毒、蒸餾酒精、大蒜素……但是時代條件限製,沒可能在這裡弄出一間無菌的手術室。

安靜過去了很久,盧皎月對時間的感知有點兒模糊。

但她覺得自己應該在原地站得挺久的了,腳有點兒發麻,往前走的時候還踉蹌了一下,被人扶了一把才站穩。

盧皎月本來以為是望湖,但是回神之後卻發現並不是。

是周玟,也就是太子。

畢竟不是親生母子,周玟隻扶了一把,就很守禮地鬆開,往側邊站了一步,低聲提醒:“母後小心。”

盧皎月卻愣了一下。

皇帝病重,確實該召太子前來。當年的幼小的孩子已經長成挺拔的青年,長成了能夠接手這個國家的年紀。

她突然想起來,那已經快被她遺忘了的“劇情”。

一點冰涼的寒意從心底泛起來,盧皎月低低地問了一句,[係統,是到了……劇情結束嗎?]

係統:[不是。]

在盧皎月想要鬆口氣的時候,卻聽它接著:[原劇情結束的時間節點在四年前。]

盧皎月:[……]

她沉默了。

盧皎月在原地站的時間實在過於久了,久到旁邊的太子都擔憂地詢問了一句,“母後?”

盧皎月勉強整理好了表情,對著周玟點了點頭,“你先回去吧,我進去看看。”

周玟不太放心,但也沒有攔著的理由,隻能道:“兒這幾l日暫居含象殿,就在西側,離得很近,母後有事遣人去知會我就是。”

盧皎月其實聽不太進去什麼,隻胡亂點了點頭,往內殿裡進去了。

屋內的氣味並不好聞,就算通風清理過了,也有一股揮之不去的血腥和淡淡的腐膿氣息,周行訓躺在那裡,背身朝裡、裝睡。

當然是“裝睡”。

這人真睡著了可沒這麼老實。

都什麼時候了、還這麼幼稚?

盧皎月有點想笑,但笑了一聲,發出來的卻是類似抽泣的動靜,鼻子也有點兒酸。

背身躺著的人下意識地想要翻過身來,但是不知道為了什麼原因,他翻了一半又僵硬地轉回去,大聲,“阿嫦你彆哭,一點兒都不疼,彆聽他們瞎說!”

盧皎月用鼻音“嗯”了一聲,又解釋:“我沒哭。”

她確實沒哭,但是周行訓那句不疼肯定是假的,就他剛才那麼一點動作幅度,卻折騰得頭上的冷汗都滲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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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皎月想湊過去給他擦一擦,卻被聽到腳步聲的周行訓焦急地阻攔:“阿嫦你彆過來!”

盧皎月一愣:“怎麼了?”

周行訓這是舊傷,又不是什麼傳染病,還不能接觸的?

“我現在肯定特彆憔悴、特彆虛弱,一點都不英武了。阿嫦你彆看。”

虛弱麼……確實。

聽他說話的動靜其實都能聽出來,他努力拉平語調,但字與字之間還是帶著不連續的停頓,夾雜著一點抑製不住的沉重氣喘。

但是這真心實意在憂心忡忡的語氣……

盧皎月一時都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笑:都什麼時候了?他居然在關心這個?!

但是那點驟然騰起的情緒過去後,她到底還是悶著聲應了下來,“好,我不看。”

一點衣料窸窣的動靜,盧皎月在床邊坐下了。

她確實沒有去看,而是背著身朝外,卻往後摸索著、輕輕覆住了床上人的手,低聲問:“我在這裡陪你坐一會兒,晚上的時候去外間休息?”

周行訓有心想說‘阿嫦你回長樂宮歇著吧’,但是到底沒能開得了口。

生命力流逝的感覺格外強烈,從未有過的虛弱他自己都能覺出來。

其實並沒有人對他說什麼、也沒有人敢對他說什麼,但是他就是知道了,也想要阿嫦陪著他走到最後。

都到了這會兒了,他胡鬨一下、由著性子來也是可以的吧?

他悶悶地“嗯”了聲,又補充,“外殿的那個榻太擠了,阿嫦你讓他們把床搬過來。”

盧皎月:“好。”

*

雖然醫官從一開始就搖了頭,但周行訓這次的傷情反反複複、堅持了許久。

他是個不愛吃苦卻不怕吃苦的人,又乾什麼都要爭一爭,非得要與彆人不同,連這種事上都不例外。

隻是夜半時分,內殿偶爾傳來的隱隱痛哼和不自抑的沉悶喘.息,讓人不自覺地抓緊了被角。

有好幾l次,就連醫官都以為他能挺過去了,但是終究還是再次發作。

所以當這一日,他精神好一點、甚至能主動坐起來的時候,伺候的人慣例以為是反複的一環,卻聽他吩咐,“叫太子和百官都過來一趟。”

劉通愣了一下,“噗通”一聲跪下了,“陛下!”

淚這就要落下來。

但周行訓一點兒沒給人發揮的機會,連著聲就催促:“快去。”

內侍抹著眼淚走了,內殿安靜了一會兒,周行訓對著外麵輕輕開口,“阿嫦?”

盧皎月撩開了簾帳,緩步走近。

看著仿佛沒事人一樣的周行訓,她還是選擇很輕地笑了一下,“不怕自己不英武了?”

“怕。但

是想見見阿嫦。”

他這麼說著,臉上露出點戚戚的神情,仿佛在說:都到了這個時候還見不到阿嫦,我可真是太慘了。

盧皎月這次是真的笑了起來。

她坐過去,扶著人靠在自己身上,低著聲道:還是很英武的。⒛”

確實又虛弱又憔悴,但是他有一雙非常明亮的眼睛。

仿佛永遠帶著銳利的少年意氣,即便這個時候也未沾染上沉沉暮色。

周行訓不大信地哼,“阿嫦你也哄我了。”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