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結發22(1 / 2)

陳帝拉著許寄錦的手,他臉上是虛假的柔情蜜意,但是眼底的笑意卻是真切的。

他確實在笑——

你們顧家不是儘出情種嗎?不是白首不離、為了家中妻子連公主都不願娶嗎?

可這又怎麼樣?

他的未婚妻不是照樣要入宮為妃?心上人不還是要在他身.下婉轉承歡?

許寄錦隻覺得心底的涼意愈甚。

或許是距離太近、看得太清楚了,也可能是將近十年時間、足夠她對眼前的人有所了解……她居然讀懂了陳帝眼底的神色:竟果真如此。

一股巨大的荒謬感襲來,她覺得惡心。

從來沒有過的惡心。

特彆是恍惚想起來,早些年間她其實也有過心動的。

那時候的陳帝還沒有這麼荒唐,甚至還可以說是一個頗具才華的賢主,她也隻是個十多歲的女孩子。縱然心裡還有著另一個人,可是當天下最具權勢的帝王傾心相許、予取予求、毫不掩飾地偏私時,誰不會動容呢?

隻是如今回首再看,她隻看到了蜜糖包裹下腐爛又惡臭的肮臟穢物。

胃部痙攣地抽搐,喉間陣陣作嘔。

她突然很想吐。

若是在十年前,她說不定真的已經吐出來。可是此時此刻,在群臣矚目的大殿之上、在帝王滿臉虛假的關切之中、在昔年戀人的注視之下,她連笑容的弧度都沒有變一點,依然是帝王喜愛的、那明媚又俏麗的樣子。

許寄錦恍惚地想,令人厭惡的或許並非隻有眼前虛偽做作的帝王,還有這個麵目全非的自己。

為什麼要回來呢?

為什麼不讓她這麼一直麻木下去呢?

陳帝顯然還沒放棄讓許寄錦在宴上奏樂的打算,對於剛才摔了的那張琴,他倒是全沒有所謂,反而是道:“摔得好!這等無名無姓的凡琴怎配得上朕的愛妃?前些時日琢州進獻的‘焦尾’呢?快呈上來!也隻有‘焦尾’這等名琴,才配讓朕的愛妃親自奏上一曲。”

被指的那個內侍忙不迭地垂首應是,隻是剛要退出去,就覺一道森涼的視線落在身上,像刀鋒劃過皮肉,刺疼的感覺直入腦髓,那股對危險的本能預警讓他一時僵在的原地。

顧易的視線隻在內侍身上一略而過,旋即對著上首施禮,“陛下見諒。”

過度端正態度實在讓人不自覺地鄭重以對,連陳帝都下意識收斂了先前的作態,人都坐得正了些。

顧易接著,“臣以為此舉不妥。貴妃身份貴重,臣等外臣,怎敢讓貴妃奏樂?”

他這麼說著,環視了一圈大殿之內。

顧易是個內斂的人,當他靜靜坐在那裡的時候,氣質顯得平靜又溫和,就連方才席間諸臣似有若無的蔑視之意,都沒有讓他有絲毫動容。但他此刻抬眼看了過來,那視線仍舊是平靜又鎮定的,可是那沉沉的壓迫感猶如山嶽撼地而來,帶著戰場磨礪出的森涼血腥氣,剛才還滿是嬉笑的宴上一

瞬間鴉雀無聲。

陳帝怔怔地看著這一幕。

他以為自己忘記了,可是這一瞬間??[,零碎的記憶拚接成連續的畫麵,他發現那些過往依舊清晰。

先帝驟然駕崩,這個剛剛成為他“新家”的皇宮一片混亂。宮人四散奔逃,遠處隱隱有金戈交擊的聲響傳來,血腥味蔓延開來。蕭惟元不知道誰會贏,但是卻無比清楚、不管誰贏了,他這個“太子”都不可能活著。

宮殿門被人撞開了,蕭惟元覺得自己或許該體麵一點,像是父王、父皇麾下的將軍一樣,刀兵加身而麵不改色。可是他太害怕了,他隻想躲起來、想逃走、想活下去。

可是又能躲到哪裡去呢?

他藏在了供奉的案幾底下,最靠近牆角的位置,瑟瑟發抖地把自己縮起來,試圖逃過追兵的搜捕。

直至一張沾染著鮮血的麵容映入眼中。

那人半跪在案幾之外,身上的鎧甲還帶著斑駁血漬,但臉上的神情卻是溫和的,他稱呼他為“太子殿下”。

蕭惟元突然崩潰了,他顫著聲大喊大叫,“我不是!我才不是太子!”

他不是太子!他沒有要做什麼太子!!他一開始隻是渝陵王的世子。

金陵城一點兒都不好,一起玩大的玩伴沒有來,他一個人孤零零的住在空曠宮殿裡,不能隨意進出。父王也沒有時間來陪他,新的先生一點都不可親,儘說些聽不懂的話。

而現在這個人……

一定是想要把他騙出來殺掉!!

對方並沒有殺他。

良久的對峙後,尚且年幼蕭惟元終究體力耗儘,被一口吃的連哄帶騙的誑出來。蕭惟元帶著做個飽死鬼的想法,一頓狼吞虎咽之後,卻並沒有死,而是被抱到了大殿之上。

那個冷冰冰的宮殿一點都不舒適,周圍的眼神全都是不友好的。冷漠、猜疑、打量、譏誚的不屑,可是當那個人站在那裡的時候,所有人都恭恭敬敬地俯身下拜。

年幼的蕭惟元愣愣地看著對方,被回以一個溫和又安撫的笑,好像在說‘我就在這裡’。

就像是父親一樣。

……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怎麼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了?

陳帝有片刻的恍惚,但是回神後,表情卻一點點地冷硬下去。那柄刀的鋒芒太盛了,但它又不完全握在自己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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