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水宮位於長白山天池之下。
婠婠穿過門後,一腳便踏在了神水宮的主殿裡。
殿中侍立著十數位白紗銀帶的女子,在婠婠出現時愣了一瞬間,而後立刻將她團團圍住,拔劍相對。
懵了一下的婠婠環顧四方,便知道自己走錯地方,闖到彆人家的地盤上來了。
在心底問候了那位不太靠譜的便宜哥哥一把,婠婠鎮定下來,擺出一貫的張揚姿態。
“奴家誤入此地,還請諸位姐姐們行個方便哩~”
按照靈魂來算實際上已經活了萬載的天魔女對自己被圍攻的情況不以為意,笑嘻嘻地耍著一群十來歲的小姑娘玩兒。
天魔緞帶翻飛如蝶,飄然似舞的身影如夢如幻。若非此間主人現身,婠婠估計就脫身而去了。
雙方打了一架後,神水宮宮主水母陰姬率先收手,定定地看了婠婠一眼,開口請她在神水宮暫住一二。
隻論武功,婠婠此世畢竟年輕,並不是這位武學宗師的對手,但若算上全部實力,要離開神水宮對她來說還是輕而易舉。
隻是人族的身體還是太弱了,根本無法承受魔族的神魂強度,也限製了她的實力。
她又不是那個便宜哥哥,原身入混沌踏洪荒,又以原身歸故裡,身體早就經過了無數淬煉,壓根沒有這個問題。
一番打鬥下險些拋開人世所學的武功直接開大的婠婠捂著胸口,氣血翻湧,順勢便答應了水母陰姬的邀約。
在她開口之後,殿外圍觀她二人打鬥的弟子中,一位容貌冷豔的女子神色陡然一變。
*
婠婠在神水宮住了幾日便明白,為何那來給她送衣裳的神水宮護法是那樣一副嫉妒至極的模樣了。
明明是個挺美的姑娘,臉卻生生扭曲成獰猙的樣子。
不過,那關她什麼事?
她自己的感情問題都沒解決,可沒心思去管彆人如何虐戀情深。
當然,虐戀情深說的可不是水母陰姬。
這位高傲的神水宮宮主顯然從未在意過這些。
“你是這樣想的?”
再度出現的水母陰姬悄無聲息地站在婠婠身後,看她執一把雕花木梳,正一下一下地梳理著柔順的長發。
紗裙是神水宮特有的樣式,黑發傾瀉下來落在裙擺上,有些跳出來絲絲縷縷纏住纖細腰間的銀白絲帶。
美人回眸一笑,儘態極妍。
“宮主的私事,又和奴家有何關係?”
被宮南燕叭叭叭了一通被迫聽了一大堆情感戲,婠婠對其嗤之以鼻。
她倒是知道水母陰姬留她在神水宮住下的原因。
很簡單。
婠婠出現在神水宮之時太過詭異,若是用的神水宮弟子猜測的某種掩蓋行跡的法子,是瞞不過水母陰姬的。
自己的地盤上憑空出現一個能和自己一時鬥得旗鼓相當的人,怎麼也要留下來觀察一下。
畢竟,越接近巔峰,就越靠近某種存在的邊緣。
水母陰姬已經摸索到了。
至於其他亂七八糟的,那是巧合。
“奴家早已許了人了,自然不關心宮主如何,還望宮主管束一下自己養的小玩意兒。”
魔女笑得風情萬種,落在後方的宮南燕眼裡,卻是幽冷得令她打了個寒顫。
“否則,奴家便親自教教您的護法,何為禮數。”
自己驕揚跋扈了一輩子的魔女笑吟吟道。
水母陰姬沉默了半晌,忽而到:“你許了人?”
婠婠:“......”
婠婠道:“是哩。”
這個笑容和之前的相比,染上了一絲暖意,水母陰姬忽然有幾分好奇,能收服這樣的女子,得是何等手段?
“那人如何?”
“她啊,”婠婠歪頭想了想,這並不是什麼難以啟齒的事,正相反,婠婠恨不得昭告全天下那是自己的人,省得一群男人天天在妄想,每每讓她恨不得把他們盯在對方身上的眼珠子給碾碎。
“她是九天之上不入紅塵的神女,雲端之下的眾生祈求神女垂憐,卻隻能得到她冷漠般憐憫。”
“而我,有她的全部。”
“哦,”水母陰饒有興致道:“你就這麼確定?”
婠婠黑瞳裡閃著瑩麗的光,“我已經得到過了。”
“‘過?’”水母陰姬若有所思:“這就是她不在你身邊的原因?”
容顏嬌豔而詭媚的魔女沉默了半晌,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是啊。”
“從極之淵,比長白山還冷。”
一句令人難以捉摸的話,蘊含了流離千載的情思。
三百仞深淵生離死彆,擋在她身前的碧落劍光悄然熄滅,無人知曉。
風雪覆蓋舊容顏,經年之後再相見,立場已是千差萬彆。
若是從前,婠婠自然是不懼那些人世裡的條條框框,亦不屑理會凡間所規定的正邪之爭。
讓她躊躇不前的,是那人的態度和處境。
靈魂還是那個靈魂,神女縱然墜下凡塵,再不記得過往,也依舊是陪著她從太古洪荒走到諸靈寂滅的心上人。
婠婠等了好久,不差再多等些日子。
再如何不滿,慈航靜齋畢竟教養了她二十年,婠婠如何舍得在一切未明之時,逼她做出選擇。
昔年陰癸派中,聽著師尊言語,擇一人輔佐與慈航靜齋爭奪天下霸主之位,婠婠麵上嬌笑應下,卻在此世重逢李建成之時猛然失態。
淡漠的青年眼裡空無一物,卻在看向她時,周身冰寒之氣竟有了消融的意味。
李秀寧和李世民為何看不慣婠婠?因為他們親眼見過,對所有人都一個態度的大哥,唯獨眼裡看得見婠婠,聽得到婠婠的話。
而不是如往常一般視如無物。
他們耗費無數心思想要的注視,婠婠輕而易舉就能得到。
明明,明明他們才是他一母同胞的兄弟姊妹。
如何不意難平?
然而婠婠恰好也看他們不順眼,在久遠之前她不經意間窺視到的某條世界線上,自己那個便宜哥哥是被他們坑死的,又怎麼會給他們好臉色?
漫漫長夜裡踽踽獨行多年,她終於窺到了一線天光。於是收斂了從前相處時所有的張牙舞爪,小心翼翼地守在失而複得的兄長身邊。
終於等到李建成自妄境中醒來,神魂記憶儘數複蘇。
她狠狠鬆了一口氣。
哥哥醒了,那宣師也一定會回來。
婠婠如此確信。
“你不去試試,如何知道她的看法?”
兩個對立的門派繼承人互生愛慕,一個是正道,一個是魔道,正道繼承人美名滿天下,魔道繼承人因為不願讓對方名聲受損,自願退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