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兩口解決掉手中的包子,羅成一腳踢起自己的槍拿到手中,眼睛眨都不眨一下跟上去。
實在是他怕一眨眼,這神姿仙態的兩個風流人物就要消失在他眼前。
“小郎君,你給多了——”
攤子的老板娘捧著扔過來的銀錢,驚呼未完,隻見眼前一陣風掃過,攤子上已經沒有了少年的影子。
羅成自認自己輕功不差,原本以為能很快追上慢悠悠飄在前方的兩人。很可惜的是,一直到了揚州城遠郊,直到以羅成的精力都扛不住時,那兩人依舊不緊不慢地在前方飄著。
羅成咬咬牙,提勁追了上去。
開玩笑,都追到這裡了,怎麼能放棄?
咦咦咦,怎麼停下了?
難道我被發現了?
前方飄忽的身影停在了一座荒山前,羅成猛然一頓,整個人藏在了樹上,探著身子去瞅著那兩人。
“居然能追到這裡,”老人沒有回頭,目不斜視地盯著眼前這座看似平靜的荒山,不慌不忙地捋著胡須道:“倒是個好苗子,李小友覺得呢?”
被他喚作“李小友”的少年一聲不吭,上前幾步抬手碰了碰前方的空氣。
空中泛起一圈一圈的漣漪,少年側耳,仔細捕捉著山中傳來的莫名波動。
老人並不意外少年沒有回答,相交許久,他對少年也算是有了些許了解。
‘可惜了。’
老人看著少年伸手,掌心彙聚金光,一柄澄明輕劍自金光中徐徐轉出。
少年橫劍劃過身前,波瀾如水幕般的結界順著劍尖破開,露出裡麵黑黢黢的真容。
空洞之中,有極為濃厚的血腥味飄來。
老人臉色陡然一變。
長劍劃過的結界似琉璃般劈裡啪啦破碎一地,少年人麵容沉靜,提劍走了進去。
寧道奇站在結界外,回頭看了身後扒在樹後目瞪口呆望著這裡的羅成一眼,緩緩地走進結界。
踏入結界內的一瞬間,原本四散在地麵上的結界碎片“唰——”的一下回歸了原位,荒山又恢複了平靜。
羅成恍恍惚惚從樹後出來,拔足狂奔上前,一個沒收住地撞了上去——
然後整個人重重地趴在了地上。
羅成不信邪,提槍向他方才看到的結界位置刺過去,又刺了個空。
而荒山仍在眼前。
山中死寂無聲,陽光照不進森林。
雲紋皂靴踩過血跡乾涸的地麵,金衣少年側身繞開掛著人皮的樹枝,那柄看起來名貴的輕劍被他毫不心疼地用來劈開擋路的藤蔓,輕劍開道後在這詭譎的地勢中如履平地。
他眼簾微垂,神色冷淡似高樓霜月,周身冰寒之氣儘顯。
憑著打交道的這些年,寧道奇知道,這位小友,約莫是有那麼一絲...生氣了。
否則,用來開道的不會是那柄頗為貴氣的輕劍,而是那日與他對戰時無邊的虛幻劍影。
這也怪不得他。
饒是寧道奇這個年紀,在看到結界內的場景時,也繃不住平靜的情緒。
那是一片看不到儘頭的森林,地麵上纏繞著各種奇形怪狀的藤蔓,連一絲風聲也無。
黑暗,詭異,陰冷,怨念......所有的負麵情緒在這裡都被激起。
讓他憤怒的是,每一棵樹上,都掛著一張幾近風乾的人皮。
縱然極為扭曲,以他的眼力,還是能分辨得出,那都是十五六歲的少年少女。
屬於人族。
寧道奇忽然有幾分恍惚。
他自詡為人族第一宗師,對於世界尊主交付於保護人族他的重任也從未懈怠,卻從未發現眼前這一場血腥的屠殺是何時開始,又何時結束,原因又是為何。
此時天下已初顯亂象,大城之中消失幾個人於上位者而言已經是司空見慣,更何況那些鄉間小地呢?
多少條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消逝了。
“小友。”
寧道奇喟歎一聲,前方金衣少年的身影逐漸隱沒在黑暗中。
他仍不清楚李家大公子李建成是何等身份,但尊主喚他一聲殿下......
天地異變,你會是人族的轉機嗎?
“哎哎這是什麼情況?!”
身後傳來的少年音色明亮,羅成一槍擊開落下的樹乾,發現上麵掛著一張赤.裸的少女人皮,悚然一驚,頓時將它挑開。
“小娃娃,你怎麼進來的?”
“走著走著就進來了唄。”
羅成扛著槍,滿不在乎道。
隨即他就看清楚了這懸掛無數人皮的場景。
“這、怎麼回事?!”羅成頭皮發麻,那些人皮在風中飄啊飄,每一張都被吹著正對著他,乾枯的皮毛和五官扭曲在一起,鼻間能嗅到些許腐朽的味道,成了他這輩子都不能忘卻的夢魘。
“小娃娃,你先出去吧。”
寧道奇搖搖頭,尊主要他儘量看著那李家公子,他沒那麼多精力再照顧彆的小孩。
“我為什麼...哎你怎麼又回來了?!”
羅成驚叫道。
寧道奇回首,看到金衣少年郎不知何時倒回了原地,正站在岔路口幽幽地望著他們。
若非少年衣著實在顯眼,連束發的發帶也是明亮的金色,他整個人便像是隱沒在黑暗中了。
“李小友?”
“一起。”
金衣少年扔下簡潔的兩個字,轉身左手打了個響指,一點金色的火焰在他手邊燃起,將前方看不到儘頭的長路照亮。
寧道奇愕然。
“李小友,這孩子雙眼雖能視陰陽,但此等大事,讓非玄門之人參與是否不便?”
金色的火焰閃了一下。
“他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