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連連彎腰道:“求夫人為奴才賜名。”
“你沒有自己的名字嗎?”
那年輕人想了一想,才道:“夫人喚我田泰即可。”
馮玉貞便喊一聲他的名字,下一句話緊接著便是:“我沒什麼事,你們也不必總跟著我。”
田泰聞言居然真的聽話下去了,他像是摸清馮玉貞的性格,沒有像先前那樣突兀,進退有度,偶爾在馮玉貞身邊幫忙,如此倒也不顯得煩人。
日子一天天過去,馮玉貞也在努力適應嶄新的生活。
崔淨空這段時間總回來很晚,行蹤令人捉摸不透,說起來馮玉貞還以為他會像話本一樣在考中解元後前去京城國子監就讀,可算一算這輩子許多事都發生了不小的改變,這點對不上的事也沒什麼了。
馮玉貞和他每天最多見到兩麵,他走的時候馮玉貞還沒醒,回來時桌上點的蠟都燃儘半柱。
馮玉貞一開始還堅持等他,久等不回,眼皮漸重,便靠在床柱邊昏昏欲睡。
明月高懸,放輕的腳步聲踩著月光走到她身邊,來人將坐在床邊的女人抱起,正要把她放躺到床上,馮玉貞半夢半醒,將頭依偎進他懷裡,臉貼在他胸膛上,輕哼一聲:“……回來了?”
青年低低應了一聲,心頭軟下來,垂頭在她額上落下一吻,隔天便同她說日後不必等他。
直到昨日,崔淨空裹著初秋的涼氣,同馮玉貞說他過兩日會早些回來,明日晚上,兩人便去街上一齊賞燈會。
馮玉貞想起來他先前的邀約,點了點頭,巧的是,恰好明天該去交付荷包。不過現在就住在鎮上,倒是省事,路程極大縮短了。
本來身邊兩個丫鬟非要跟來,馮玉貞嘴唇都要磨破皮了,這才答應隻讓一個人跟著。她照例去繡貨行,掌櫃的卻沒有如常收下。
他問道:“馮姑娘可有閒暇的功夫?那位官小姐直言想親自見你一麵,今日可否坐著店裡的馬車走一趟?不算太遠。”
馮玉貞很有些疑慮,但轉念一想,倘若這個掌櫃真想賣了她,估計也不用繞這麼大一個圈子。再加上被人賞識,她心底很是欣喜,想著時候還不到晌午,這時候去,應該天黑前能及時回來,於是便帶著團圓去了。
結果,此番所耗費的時間大大超過了馮玉貞的預料,車子走到半道上,前輪忽然陷在一處泥濘裡,好半天才推上來。
走出鎮子,不知道過了多久,環視四麵已經是青翠的山林,下車才看到森林間赫然矗立著一座宅邸,可比兩人的宅子要氣派奢華許多。
她說明來意,兩個侍女這才放行,領著她沿回廊繞過幾個彎,才敲開了儘頭的一扇門。門打開時,一陣暖香撲麵襲來,馮玉貞隻見榻上半躺著兩個女子,沒敢仔細看,她低下頭,生怕冒犯這些貴人。
一個十六七的女孩見有人來了,眼中閃過好奇,她支起身子,目光凝視在她身上,問道:“你就是那個黔山的繡娘?”
“是民婦。”
“嗯……你繡得不錯,摸起來格外順滑,我在這兒呆了三四個月,頭一回見這樣的。”
她下一句話就說明了要她來的真正目的:“我弟弟馬上要過生辰了,這地方連個拿的出手的玩意都沒有,你為他繡個錦囊罷,不過你那些花樣有些老舊俗套了,給他從書裡選一個吧。”
她伸出手一指,侍女就從地上漆金的箱子裡掏摸出一本書,那個女孩道:“噥,這是京城最流行的一些花樣,你挑著去看看吧,誒,不若給我弟弟繡一個龍虎鬥罷,這本書你想抄也成,隻要下個月拿給我就行。”
之後她又看向馮玉貞,笑道:“我今日叫你來,就是想看看你到底長什麼樣,我同娘說,這樣手巧的人,自然長得差不到哪兒去。”
馮玉貞僵硬道了一聲謝,很有些拘謹,見她局促,對方無意為難,揮揮手叫她走了。
她出門時天色已然不算早,加上打道回府的功夫,等馮玉貞回來,便見往日不見行蹤的青年站在寬敞的院子裡,身邊跪著幾個奴仆,他背手而立,聽見動靜,才緩緩扭過頭。
崔淨空的眼睛極冷地掃過她,語氣淡淡,猶如平靜的冰麵下暗流湧動,他問道:“嫂嫂,你今日去哪兒了?”